西周王朝,距今已有數千年,莫說血字,就是當年建造的城牆,也該朽成泥了。
“走廊裡畫上的人,衣著也像是周時的方相氏,可是這裡的一切,包括燈籠樣式,都是新制的。”淩無非雙手環臂,認真思索片刻,道,“也許,不論文字也好,服飾禮儀也罷,刻意參考古時,或是為了震懾,又或為了彰顯教派淵源。如此而來,對外教化,或招攬門人,才有足夠的由頭,立足正統真傳而不倒。”
“有道理。”沈星遙難得沒有看他不順眼,聽完他的話,沉默片刻,再度看向牆上文字。
金文大多創於象形,許多文字與當下書寫有相似之處。淩無非仔細辨認一番,指著一行字裡的某一個,道:“這像是個‘咎’字。”
“吾咎之深,無以為罰?”
“這寫的什麼?自己的罪狀?”淩無非愈覺不解,“那豈不成了切結書?”
“也就是說,要找出口,和這些切結書有關?”沈星遙說完這話,又覺得毫無道理,便不再言,兩手在牆上摸索,一寸寸敲擊聽聲,尋找出口方位。
卻在這時,她耳邊突然響起一個沉緩渾厚的聲音:“汝知罪否?”
“誰在說話?”沈星遙一個激靈,驀地抬頭張望,目光掃視石室一週,落在淩無非身上。
“怎麼了?”淩無非一臉莫名其妙。
“剛才……”
“汝罪深,汝知過否?”沈星遙再次聽見了那個渾厚粗重的聲音,一時驚住,再看淩無非,卻見他眼中一片茫然。
“你……”沈星遙心思陡地一沉,試探般問道,“沒聽見有人說話?”
淩無非鄭重搖頭,望著她的眼神,逐漸凝重。
“怎麼會……我能同你說話,怎就幻聽了呢?”沈星遙嘴上說得輕松,心裡卻開始發怵,忽而想起摔下斜坡前嗅到的異香,心裡頓時沒了底,“難道……難道我又中毒了?”
淩無非看出異樣,即刻上前攙扶,卻被她避開。
慌亂之餘,她腳下踩到斜坡傾角,當即滑倒坐地。
淩無非見狀不妙,趕忙搶上前去扶起她,道:“遙遙,你先別急。聽我說。此島毒物遍地,幻境與幻境,也有所不同。你既還能看得見我,就不算完全被控制。”
他說這話時,始終注視著她雙眼,待她眸中驚懼之色稍有減退,方溫聲道:“你能不能先告訴我,你聽見了什麼?”
沈星遙聞言望來,眸中警惕戒備之色愈濃,只是搖頭,卻不說話。
她只擔心眼前所見,盡是幻象誘導,一步踏錯,便會萬劫不複。
偏偏此時,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不省君之過,則我從而從之。”
“你別再說了!”沈星遙捂住雙耳,失聲高喊,t“我沒罪!我也不必向任何人贖罪!”
贖罪?淩無非眸光一緊,驀地回頭看向牆上金文。
那個“聲音”要她贖罪?贖什麼罪?
沈星遙不住退後,看著眼前不知是真是假的他,神識已亂,跌跌撞撞爬起身來,一個踉蹌,險又摔倒。
淩無非見她這般,一時心急如焚,飛快在腦中思索對策,眼見她往下方水晶磚上走去,趕忙喝止:“等一等!”
沈星遙腳步僵在原地,卻不回頭。
“星遙,”淩無非緩步朝她走近,話音始終溫柔,“幻境無形,煙瘴毒物絕無實體可言,也不會有溫度。”
他說著這話,安安靜靜地看著她緩慢回轉身來,見她眼中仍有顧慮,略一闔目,深吸一口氣,按下慌亂的心緒,溫聲對她道:“你知道的,現在的我,記得過去與你共同經歷的所有事,絕不會傷害你。”
言罷,他朝她伸出右手,目光懇切認真,盡顯柔情:“就相信我這一次,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