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方看罷,略有憤慨地說道:“晉陽北的王浚就不是個東西,如此危難之時,他竟然為了奪權爭利而撤回討伐石勒的兵馬,轉以對抗劉琨,這樣的人也配做朝廷的驃騎大將軍?也配領幽州刺史一職?”
李峻苦笑道:“現在連天子都淪為階下囚,除了劉越石這樣的人,又會有誰能真正為朝廷所想呢?”
李峻放下軍報,用手指點了點,繼續道:“琅琊王司馬睿的手裡有兵,江東各州府的手裡也都有兵,誰會去救中原?”
“唉...”
李峻站起身,嘆息了一聲,搖頭道:“沒有人,誰都不會捨得將自己的兵馬拉過去送死。”
郭方剛欲說話,李峻擺手道:“郭方,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咱們賭不起,也沒有那個實力去賭,我更不願意用你們的命去拼那個沒有未來的天下。”
郭方理解李峻的話意。
晉帝國已經走向滅亡,各地也紛紛擁兵自重,建立了屬於各自的勢力,武威軍若是為司馬家的人拼命,換來的極有可能是遭受重創,再無落腳之地。
這違背了李峻建立武威軍的初衷,也不符合所有武威軍將士的根本利益。
“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滎陽,若是沒有了劉琨與苟晞的相助,郭誦孤掌難鳴,撐不了多久的。”
李峻喝了一口茶盞中的涼開水,繼續道:“若是有幷州與兗州的策應,郭誦憑藉廣武山與滎陽城的互動配合,的確能帶著百姓們活下去。”
“如今不行了。”李峻放下茶盞,搖頭道:“我不敢保證劉琨與苟晞能重新奪回並兗二州,如今鐵三角既然已經破了,滎陽軍也就沒必要再留下來了。”
郭方點頭道:“都遷來也好,咱們合兵一處,遲早會滅了大成國,大將軍領著咱們守住川蜀,等積聚了足夠的力量,一舉蕩平中原的匈奴人,到時再...嘿嘿...”
郭方沒有繼續說下去,撓頭地笑了笑。
李峻輕拍了一下郭方的頭,笑道:“別學王瑚他們瞎想,做好當下的事便可以了,想得太遠也沒用。”
兩人正說著話,段秀與騫文帶著幾個渾身是血的人走進了府衙。
一進門,騫文就大聲地喊道:“大將軍,出事啦!宛城那邊要被人攻破啦!”
在李峻的遷民計劃中,南陽國的宛城是不可或缺的重要之地。只有宛城安穩,滎陽的百姓才能經稚縣抵達襄陽城,或陸路或水路進入梁州。
原本,李峻聽說是荀菘在守宛城,又聽裴瓔提及荀菘極給情面,也就放心了不少。只等途徑南陽國時,親自去宛城拜會一下荀菘即可。
此刻,他聽騫文如此喊,心中也不由地一驚,趕忙快步迎了出去。
“你是何人?”李峻皺眉望著滿身血汙的少女荀灌,急聲地問道:“宛城被何人攻擊?荀菘現在如何了?”
因為力竭的原因,荀灌大口地喘著氣,一旁的騫文著急地說道:“你這丫頭,倒是趕快回我家大將軍的話呀?這是我家武威大將軍。”
聽著騫文的話,李峻才發現眼前之人是個少女,再仔細觀瞧,不禁遲疑地問道:“你是灌娘?是你嗎?我是二郎哥哥。”
李峻在洛陽城時,曾隨王敦去過幾次荀菘的府上,見到過荀灌,雖說小姑娘長了年歲,可還是能看出當初的模樣來。
當時,李峻的年紀要小於王敦與荀菘,雖說三人間以兄弟相稱,但略有男孩性子的荀灌一直都喊李峻為二郎哥哥。
聽到李峻如此說,少女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跪在李峻的面前,哭道:“二郎哥哥,您快去救救我父親吧,杜曾帶了一萬多人正在攻城,我與父親已經守了三日,馬上就要守不住了。”
荀灌從小就不喜歡舞文弄墨,也不喜歡針織女紅,獨愛拳腳上的功夫,身為女兒身的她發起怒來,要比尋常的男兒還彪悍。
荀菘的膝下有一子一女,偏偏對這個女兒尤是寵愛,事事都隨著她的性子。荀菘不僅親手教女兒武藝,更是為此替女兒請了不少的名師。
如此,荀灌小小年紀便能騎馬張弓,尤其善使一杆銀槍,施展起來可謂是出神入化,所向無前。
原本,荀灌是個強勢且極少流淚的女孩子,如今為了宛城,為了自己的父親,她甘願跪在李峻的面前乞求。
李峻趕忙扶起荀灌,轉頭對郭方道:“命騫文、段秀領三千輕騎火速趕往南陽國,命呂青女隨我由水路增援宛城,你領三千步戰軍留下鎮守襄陽。”
李峻的話便是軍令,郭方沒有絲毫遲疑地依令做出了安排。
拋開與荀菘的舊識不論,李峻絕不能讓杜曾佔據宛城,否則會將整個的遷民計劃打亂,更會憑空添了無數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