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頌失笑,“既是好東西你便留著防身用,待我有空再做一個新的便是。”
“真的給我?”
“還望魏姑娘不嫌棄。”
“這可是救命的玩意兒,如何嫌棄。”
魏輕抬手撫摸著自己腕上的袖箭,又抬眼看了看楊頌,堪堪對他視線交錯。
“魏姑娘還有事嗎?”楊頌問。
“沒有,就是……”魏輕在心裡編織著偷看他的理由,停頓片刻後道,“我很好奇,你以前的故事。”
他愣了片刻,囁嚅道:“海盜的故事嗎?”
魏輕微微點頭。
魏輕很喜歡楊頌此刻的眼神,炯炯有神,像是夜空裡嵌在天幕的兩顆明星。
“我的同伴們……都很好,”他深深望著天花板,墮入到一種思念中去,“大家都喜歡喝酒,但更喜歡牛奶,胖子總是跟我搶最後一勺,無邪總是喝不到,綠豆芽會把自己的牛奶偷偷倒給無邪,還有兩撇鬍……”
楊頌突然笑了一聲,接著道:“他最會恭維阿九船長,之前吵嚷著要我們送新婚份子錢,結果他送了份子錢沒多久就去了。”
“去了?”
“死了。”
屋子裡一片寂靜。魏輕咬著唇,輕聲說:“對不起,勾起你的傷心事了。”
“我早就不傷心了,”楊頌釋然地笑了笑,手捂著頭說,“就是有些遺憾。”
“遺憾沒有保護好他們嗎?”
“我已經盡力了,只是遺憾沒能在他們生前對他們更好。”
於是他躺在地上,捂著雙眼,手背濡溼一片,低低地呢喃著所有人的名字。
“綠豆芽、兩撇鬍、阿圓……還有我今生今世最為虧欠的人——楊妍。”
“楊妍是誰?”
“我妹妹,三年前去世了。”楊頌突然抽泣起來,壯實的身軀陡然埋在被褥裡,微微顫抖。
魏輕震驚地望著他。她見過許多如他一般忠實敦厚的男子,但她從未見過他們中哪一個如他一般落淚顫動。
她想起王禛總笑她說話討人嫌,在外人面前她也不愛說話,內裡時常對王禛冷嘲熱諷。直到此刻,她多恨自己白長了張嘴卻無一句安慰可言。
待楊頌平復了心情,已經蒙著頭睡著了。魏輕起身,小心翼翼地湊過去,拉開被子一角檢視他肩膀上的傷勢。
男人活得粗糙,連換藥都不注重。她躡手躡腳地翻出隨身攜帶的藥盒,找了些草藥攪和在一起,又蹲下來為他揭開紗布換藥。
誰成想她剛換好藥,未來得及起身,王禛已經推開門,大大咧咧地扯著衣襟、扇著風走進來,嘴裡還嘟嘟囔囔道:“這天氣可真熱啊!”
魏輕沒好氣地瞪著眼,王禛兩眼一眯,語氣不善地問:“你……在幹什麼?”
不等魏輕回答,王禛咧開嘴大呼道:“你想趁楊兄睡著對他動手動腳?”
魏輕氣勢洶洶地吼道:“你有毛病吧?我在給他換藥!”
這一吼不要緊,要緊的是楊頌被驚醒了,翻了個身,一骨碌坐起來,瞥見王禛衣衫半開、魏輕臉色緋紅,一時愣住了。隨後,楊頌立馬躺下去,嘴裡抱怨道:“不是說了,讓你們辦事的時候小點聲嗎?”
王禛連忙搖頭又擺手,“楊兄,這誤會可大了啊!”
魏輕更是怒目圓睜,氣得把藥盒子一撂,一屁股坐在榻上,怒道:“楊頌,你這個白眼狼!”
隔日天光矇矇亮,無邪已經坐起身,轉頭看向旁邊,泠九香正呼呼大睡,李辰夜還醒著,閉目凝神,拿著一柄扇子,時不時往她脖頸處扇風。
泠九香睡得不踏實,如今天氣漸漸熱了,睡了不過一個時辰便翻來覆去好幾次,李辰夜替她擦了幾次汗仍不管用,索性坐起來替她扇風。
“李……”
無邪剛開口,李辰夜輕輕“噓”了一聲,輕聲道:“讓她多睡一會兒,昨晚累壞她了。”
這話十足的歧義讓無邪的小臉蛋紅了個徹徹底底。無邪扭頭,懵懂地摸著後腦勺思量,他不應該睡得這麼沉啊,難道他倆昨晚動靜那麼大,他半點沒聽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