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後,他扭頭對泠九香說:“阿九,你有多大本事?”
“什麼?”泠九香輕聲問。
“你……你若和田虎獨處一室,可否在幾招之內將他制服?”
泠九香默然片刻,搖了搖頭。
“不能?”趙競舟氣憤地說,“都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沒想到我養了這麼久的武將無半點用處,真是白費心思。”
泠九香吐吐舌頭,這趙競舟還真是孫猴子的臉——說變就變。前幾日他還誇她驍勇善戰,今日便無半點用了。
話雖如此,泠九香還是雙手抱拳,言辭懇切道:“不是不能,是不清楚,臣並未和田虎交過手,不知他武功路數,更不知他是否有底牌。”
李燁說:“雙拳難敵四手,阿九就算再不濟,也有我和大王從旁協助。況且我相信田虎並非要魚死網破。”
趙競舟略一點頭,率先走下威武號,沉聲道:“那便試試吧。”
“等等,我有辦法。”泠九香靈光一閃,對李燁和趙競舟說:“你們等我片刻,我回一趟永深號。”
半個時辰後,四人齊聚在左島偏殿中。偏殿正中央鋪設一個長長的案几,田虎坐在案几邊上,閉目沉思,雙手握拳抵在唇邊。趙競舟三人進入時,田虎表情不變,只是嘴邊溢位淺淺一聲:“來了?”
趙競舟冷著臉拉開椅子坐下,其他二人也入座。趙競舟抬眼看著田虎,田虎垂眸,李燁和泠九香面面相覷。
田虎長嘆一口氣,突然起身離席,面對趙競舟深深跪下去。
“田虎不敬,懇求大王受我一拜。”
“免了,受不起。”趙競舟面無表情,田虎恭恭敬敬行了三拜叩禮,才緩緩起身。
“我此番求你們來,只為一件事。我乃罪臣是也,但無論我罪孽多麼深重,始終無法接受一點。”田虎徐徐看向趙競舟,“我絕不讓川海落入朝廷手中。”
趙競舟拍案而起,沉聲道:“我勸過你多次,我不過是要與朝廷結盟,並非歸降,你為什麼如此是非不分、冥頑不靈?”
“大王!若非你不聽我勸阻,我又怎會出此下策?”田虎也抬高聲音,走到他面前與他四目相對,“乾洋不只屬於你,更屬於海上勞作的黎明百姓,如若你領所有船隻前往中原,只會被殺個片甲不留。”
“你這是顛倒黑白,信口雌黃!”
“大王,”田虎再次跪倒,言辭懇切道,“田虎自知罪孽深重,再不與大王肝膽相照,倘若大王願意改變心意,田虎願意以死謝罪!”
說罷,田虎從腰間拔出長劍,懸在自己脖頸間。
“田虎!”李燁大喝,“切莫衝動,萬事皆有轉圜餘地。”
泠九香也急急道:“田虎,你以為你死了就可以謝罪嗎?乾洋萬里多少人是你的部下,方才他們為你賣命,死傷慘重,倘若你現在一走了之,他們又該怎麼辦?”
田虎分毫聽不見他們二人的勸阻,只憤憤不平地看著趙競舟。
“田虎懇請大王收回成命。”
趙競舟默不作聲地瞅著他。
“田虎懇請大王收回成命。”
趙競舟雙手抱臂,目露挑釁。此時此刻,他腦海中思緒萬千,唯一真實浮現出的是多年前,他在朝廷當差時被賦予的騎兵勳章。
他曾是朝廷一名將士,被奸人所害流亡至大海,冒著一路腥風血雨成為整片乾洋名副其實的帝王。眾人只道他風光無限,誰又知曉他不過是渴望一畝宅院,一個官位,一位生死相依的妻子。
然而這些終究離他遠去,倘若有一限機會,他絕不讓它從指尖溜走。
現下正有絕佳機會,他絕不會放手。
田虎眼巴巴看著趙競舟,而後者輕哼一聲,“我若絕不答應,你當如何?”
“那我便只能血洗乾洋!”說罷,田虎猛撲上去。泠九香也拔劍相對,橫在他和趙競舟面前,不料田虎一轉攻勢,反轉身形抓過李燁,拔出匕首橫在李燁脖間。
“李燁!”泠九香倒吸一口涼氣,從袖中抽出楊頌方才給的銀針射出,不料田虎早有預料,用腳勾起一把椅子擋住銀針攻擊。
趙競舟咬緊牙關,從牙縫中逼出一字一句:“別做無畏的掙扎,否則,我會讓你所有弟兄陪葬!”
田虎癲狂地大笑起來,刀尖直逼李燁脖頸動脈,“那就要看看,大王是要歸降還是要李燁這條命!”
泠九香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李燁始終氣定神閒,不慌不忙地說:“田兄,我們……何至於此。”
田虎掃他一眼,眼中含淚,淚珠滾滾落下。
“是你逼我的,”田虎死死盯著趙競舟,粗糙的手掌緊握刀柄,粗大的五官因羞憤而漲紅,“我說了,哪怕你有鬆口之意,哪怕你與我有一絲手足情深,我都願意死在你刀下,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