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然知道,半年的時間已經足夠他想通這些了。
但是在聽到朝暈親口說出來之後,他的眼眶還是忍不住紅了。
他趴在方向盤上,趴了很久,才重新直起身了,低聲說:“我幫你搬行李。”
朝暈點頭道謝。
她下車,拿著行李,目送汽車揚長而去,就像有一個人要消失在她的世界一樣。
她不知道,岑闕開著車,沒有回家,只是在外面漫無目的地逛。
他去了公園,又行如枯木地略過一道道曾經看過的風景。
直到他聽到灌叢下一隻奶貓虛弱的叫聲,才頓然止步。
如果是以前的他,是不會為此停留的。
但是如今,他卻毫不猶豫地往聲源地走去,蹲下,看到了一隻髒兮兮的小貓,瑟瑟發抖,看起來受了不少苦。
他還是無法覺得難過,還是這麼薄情。
他能有什麼辦法呢?他又沒有被愛過,天生冷漠,他再怎麼竭盡全力想要溫暖地愛這世界,都是痴心妄想。
可他已經無法做到視而不見了,很快去買了火腿腸,再次蹲下去,耐心地餵它。
岑闕的動作已經得心應手了,像是做了很多遍,明明在遇見朝暈之前,他連養自己都困難。
雖然他不知道要怎麼做到對萬物保持憐憫與愛,但是隻要一想到,朝暈這樣孤苦伶仃地流浪,髒兮兮的,吃也吃不飽,他的心就猝然一塌,冒著酸水,眼裡湧著水花。
於是,小貓吃著火腿腸,突然感覺頭頂落了兩滴水,一抬頭,就看見這個人類在面無表情地流淚。
他無法做到愛世界,愛萬物,但是他愛朝暈。
只要一把它們受的苦代入是朝暈受的,岑闕就完全沒辦法坐視不管,所以這麼長的時間裡,只要是他碰到過的那些可憐的生物,不論是動物還是植物,他都在盡心盡力地養著。
他同時也祈禱著,未來朝暈要是遇見困難了,也有一個像現在的他一樣伸以援手的人。
從某一方面來說
他又有方法做到垂憐萬物了。
因為他深愛著這個世界上的一個人,所有他連帶著可以毫無保留地對滋養她的世界好,只要那個人以後能歡樂無憂。
兩個星期以後的某個晚上,朝暈週末在家休息,有個電話打了過來。
她雖然刪了岑闕的電話,但是並沒有拉黑。
朝暈一眼就認出來了來電人是誰,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通,放在耳邊。
一片漆黑的臥室,岑闕無神的眼眸在看到電話被接通之後才亮了一下,繼而像想到了什麼一樣,又迅速地凋落。
他遲遲地出聲,聲音沙啞得像將死的枯木,絕望又無助:“怎麼辦…朝暈,怎麼辦,我沒有辦法了。”
滿地都是糖果包裝紙,他手上拿著刀,胳膊上鮮血淋漓,新舊疤痕交錯,面目猙獰。
他每次一想去見她,就會劃自己一刀,直到不想見為止。
但是如今,什麼辦法都沒用了。
吃糖不行,劃傷自己也不行。
他到底要怎麼辦才能做到不去打擾她的生活?非要死了不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