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愣,對方死得如此輕易讓他反而有點不知所措,自己分明是想和他好好辯一辯曾經的點點滴滴,可卻一時不察叫他直接失了性命。
他下意識俯身準備再看一眼,手卻忽的被握住了。
他愣愣轉頭,墨山閑在他身後低眉看著他。
“前輩。”謝流光滿足而溫存地叫,“前輩。”
“這才一炷香的時間。”墨山閑輕嘆了一聲,握著他的手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從劍柄上掰開,淩空把他抱了起來,方才被他斬斷的湖水重新開始流動,賀往生的屍體沉在了湖底。
“他死了,前輩。”謝流光環住他的脖頸,認真地同他彙報,“他死得太快了,我還沒有好好地告訴他我是怎麼找到他的,也沒有讓他也體驗一下被抽出根骨的感覺,前輩,我不想他死得這麼快。”
“元嬰期的修士,還是太過脆弱。”墨山閑不以為意,“死了就死了,死了就找下一個,總有能讓你殺個痛快的。倒是你再不抓住他的元嬰,就又讓他溜了。”
謝流光這才回過神來,混沌的神識鋪展,然後輕而易舉揪住了一個逃竄的元嬰。
元嬰沒有顯化出來的面容,只有上面熟悉的氣息能夠表明這是賀往生。
謝流光這次沒有急於殺死他,而是拽著墨山閑的袖子,把那個瑟瑟發抖的元嬰捧到墨山閑的面前,認真地說:“我跟他以前,是關系很好很好的同窗。”
墨山閑淡淡掃了一眼,評價:“愚鈍之資,不堪大器。”
謝流光懷念地盯著這個元嬰:“我和他近乎同時突破金丹,又同修劍,常在一起修習。他突破元嬰之時,還是我護法的。我們從前歷練也常在一處,有時住在凡間,甚至同吃住——”
——這個元嬰瞬間被攪碎。
謝流光微愣,抬頭看墨山閑——攪碎一個元嬰對墨山閑來說不費吹灰之力,只是墨山閑之前分明說過不出手的。
墨山閑面上沒有絲毫的變化,只是抓著他的手略微用力:“同吃住?關系這麼好?”
謝流光遲疑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語氣冷淡了下來,還道:“很好的。不過那時已經不需要進食,也不需要睡眠,只是夜間在一同打坐。”
墨山閑漠然道:“現在需要了。”
謝流光輕輕蹭了蹭他,又小心地親了親他的頸側:“嗯。”
墨山閑瞬間破功,一貫的笑意重新浮現在了面上,撥弄了兩下他的發:“沒事。”
“秘境,我不是故意弄壞的。”謝流光又小聲說,當他是突然生了這個氣,“我只是想殺掉他,我沒有想破壞這裡,這是前輩的秘境,我知道的。”
“沒事,既然是我的秘境,你全都毀了也沒事。”墨山閑輕輕拍著他的背,“不必顧及我,我只是擔心你才過來的。”
“對不起……”謝流光伏在他的肩膀上道歉,“我沒想這樣的,前輩說,殺念太重,容易走火入魔,只殺該殺之人,我沒有殺阮輕羽,我只殺了賀往生,殺他很輕松,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動靜,他才元嬰。”
“沒事。”墨山閑又說,安撫地在他額上落下一吻,落到地上,依舊緊緊抱著他,視線掃過一旁時卻冰冷:“你認識的人?”
謝流光這才松開攥緊他的手,垂眼看去:“……啊。”
他並沒有對阮輕羽出手,但方才殺賀往生時靈氣溢位,跨越三個階級的威壓把對方摁在地上,直到方才都不能動彈。
他猶豫了一下,從墨山閑的懷裡退出來,輕輕兩步走到阮輕羽身邊,想扶他起來。
阮輕羽卻條件反射觸電般地將手收了回去,停了兩秒,才反應過來,驚懼地抬眼看向他。
謝流光不高興地抿起唇,轉頭對墨山閑告狀:“他在怕我。我說過我不會殺他的。”
阮輕羽的視線沒有停留在他的身上,而是直直盯著墨山閑,語氣中充滿了不可置信:“妄……妄……”
墨山閑將手按在謝流光的肩膀上,無聲地將他圈進自己身側,口中漫不經心道:“死了幾百年,沒曾想還能被認出來,真意外。”
謝流光注意力馬上被轉移,扭頭看向他,眼睛裡亮晶晶的:“因為前輩……是所有人嚮往的頂峰。”
妄天尊者墨山閑,三千年來修道第一人,三千年唯一一個踏足半步登仙的人。
於四百四十三年前在雷劫下神魂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