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愣了一下,然後又開始笑。哈利有時不笑;他總有些心事重重,我就多準備一杯熱茶放在床頭櫃上,他想自己思索什麼時可以端起茶杯。而要是他想留下來跟我談談,也可以用洗茶杯的藉口。他並不常用這個藉口,更多的時候,他跟羅恩和赫敏一起出去——當然,畢竟我們之間也沒有什麼好聊的。他煩惱著鳳凰社、魔法部審判和伏地魔,我只是個不幸被食死徒襲擊的、現在被鳳凰社庇護的……曾經某位成員的遠房親戚。
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我也會有。有這樣一段不得不閑下來的時間,偶爾聊聊有趣的事也就夠了。我們單獨一起的時候,他也不常聊心事,而是問我的故事。我以前看到過你騎飛天掃帚,你飛得很好,為什麼不加入斯萊特林魁地奇隊呢?不喜歡魁地奇嗎?沒有啊……那你想試試火弩箭嗎?它效能真的很棒,西裡斯買給我的。哦對,西裡斯是我教父,你幫過他,他一直很感謝你……我為此在聖誕節給你送過禮物,一條小項鏈……
他說這話時似乎非常平靜,只是把眼鏡拿下來用衣角擦了擦。不知道你記不記得……
我從衣領裡把它翻出來。收到它以來我一直戴著它——我也很難辨認出這是何種心情,也許是對某種對失而複得之物的驚訝與珍惜。當然,謝謝你。我說。他戴上眼鏡時不習慣似的一連眨了好幾次眼,從那以後他就經常跟羅恩、赫敏,總之至少有他們之一,一起來。
“晚安。”
他們走時,我就這麼說。哈利起先還會有些侷促地回應我;不過最近他已經很自然了,只有在去魔法部受審前天晚上顯得有些憂鬱。
“你死了確實聽不到任何訊息。”
現在,我坐在床上捧一杯熱茶說笑話,引得他們三個都投來神色複雜的注視,羅恩咕噥了一句,我又笑:“開玩笑的,祝我們所有人長命百歲。”
“長命百歲。”哈利下意識重複了一句,抬頭看我,“……你好些了嗎?”
“我?去上學肯定沒問題。”我指指自己,想想上次斯內普來看我時的評語,“謝謝關心。”
羅恩看看我,又看看哈利,突然搖搖頭,面露同情。
“一個被攝魂怪襲擊,一個被食死徒襲擊。你們真是我見過這個暑假最不幸的兩個人。”他說,眼神往哈利那邊瞟,“對了,哈利,你跟溫斯蒂說你一個人擊退兩個攝魂怪的故事了嗎?”他又說,這下看向我,“他真的很棒!你知道嗎,一個成型的守護神!——魔法部有些巫師都做不到:法律執行司司長今天都誇他了呢。”
他語氣多少有點誇張,戴在衣服領口的級長徽章閃閃發光,還被赫敏驚訝地投去視線,哈利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對床頭櫃上他拿來的那些相片産生了興趣;樓下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還有蒙頓格斯的喊叫和韋斯萊夫人的尖叫——喊叫的內容大概是雙胞胎被某條毯子纏住了——蒙頓格斯英勇挺身而出把他倆拽了出來。
“梅林啊!你們差點被、差點被勒死——”
“噢,媽媽,我不覺得它能一下勒死我們兩個。”
“謝了,頓格,我們可不想擠在一個棺材裡;我們都打算好了,要在對方棺材上寫自己的名字的。”
下面傳來好幾個人的笑聲;韋斯萊夫人發出帶哭腔的笑聲;羅恩和赫敏對視一眼,都低低地笑了一聲。整個房間只有哈利沒有笑。窗外麻瓜街道的燈光照進房間,投下窗框的影子,影子又連線起窗簾、桌子、椅子和所有人的影子,牆上漆成灰白色的掛鐘又走了一圈,又到了他們該走的時間。兩位新鮮的格蘭芬多級長先走出去,哈利落後他們半步。臨走時我照舊對他們道晚安。
翠色的眼睛如同被喚醒般在剎那間看向我;屋中物品接連投來的影子與昏暗的光線使它看上去並不真切。哈利的嘴唇動了動,手指放在銅把手上,眷念般摩挲了一下。
“晚安。”他說,又急急補充了一句,“……上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