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願意跟我一起——”
直到跟哈利走上旋轉的大理石樓梯,我還在想著剛剛發生的一切。樓梯漫長而空曠,燭火昏暗,所有學生都聚在禮堂或是他們自己的休息室裡,牆上的畫像做出昏昏欲睡的模樣,然而有低語聲從四處傳來。
“喂,你們這麼晚還在外面逛,小心被扣分!”有個花白鬍子、打扮如維多利亞時代大法官的老頭畫像終於叫起來。
“抱歉,但我們今天可以在外面待到十二點。”
哈利說著話,腳步卻一點也沒有慢,在經過一處旋轉的梯口時他的目光似乎不經意瞥到我身上,然後一隻手就從幾步臺階外伸了過來。
“牽著手吧。”他狀若輕松地說,手穩穩地懸在空中,壓低了聲音,“穆迪教授那裡有黑魔法照鏡……”
他似乎有些緊張。我知道那個房間的鏡子能映照出非房間內之人的動向,我們還沒有完全走出黑魔法防禦術塔,只要有人想,就可以隨時窺視我們。思及此處,我微笑著牽住他,旋即被攥入溫暖之中。
“謝謝。”我小聲說。哈利笑了笑,轉身拉著我繼續往上走。不知道走了多久,幾乎走到了大理石樓梯上層,前面突然傳來猶豫的問話。
“那個、你為什麼要在這時候去找穆迪教授呢?”
“你、為什麼要在這時候到黑魔法防禦術塔來?”
暗沉沉的走廊拐角猝不及防響起一個聲音,我幾乎來不及收住腳步,查爾斯·林頓蒼白如蠟的臉轉瞬近在眼前。四下無人,他神經質地抽了抽,嘴角醞釀起一抹不懷好意的微笑,慢慢從衣兜裡抽出魔杖。
“查爾斯·林頓?”事發突然,我只來得及抓緊兜裡的魔杖,“你回部裡了。”
我找了個時間來調查真穆迪的去向,而已經回部裡的傲羅為什麼會出現在黑魔法防禦術塔?還在聖誕舞會——這個時候除了低年級學生,霍格沃茨的所有人都應該在舞會上;否則,我不會找這個機會來探查小克勞奇的辦公室——火焰杯的陰謀,越早結束越好。
“我回來了。穆迪先生、叫我、叫我要這個時候守在這裡,等你。”他的手打著顫,額角流下冷汗來,我往後退他就步步緊逼,魔杖幾乎戳到我脖頸間,雙眼怪異地突起,“好奇怪啊,但——我居然還真的等到你了——”他歪著頭,笑,“你要進、辦公室?辦公室是嗎?”
我還沒來得及為這突如其來的壞事者做出最合理的應對,他居然就堪堪讓出了一條道;而不遠處正是——我的心突然一縮——大開的黑魔法防禦術辦公室,那個應該裝著真穆迪的箱子就待在角落……時不時劇烈地抖動。
明明應該是那裡的確如我記憶那樣有人的證據,但它絕不應該這麼出現。
“你要進辦公室嗎?”林頓甚至做了個手勢,我警覺地後退,甚至悄悄在袍子底下握住魔杖,計算起突襲一個舉止明顯怪異的傲羅的成功率。絕不能進去。我對自己說。
“你不來嗎?”
不……不。我看著那張露出怪異微笑的臉,突然心裡湧起另一個想法:為什麼不能進去?
走進去。
走進去——開啟箱子——然後這些事就能結束了——
你的大腦封閉術就只針對我嗎?
腦中剎那閃過一雙黑眸。那些想法如同被撕裂般消失,我重新回神,發現自己竟已站在了黑魔法防禦術辦公室門口,而林頓拽住我的手簡直就像一條冰冷而布滿黏液的活魚。那個箱子近在眼前,黑鐵的畫著花紋四角包著黃銅的……顫動的抖動的……有什麼東西在裡面掙紮的……
年輕傲羅的臉如微笑的幽靈:“請您進來。”
我握緊魔杖指向他近在眼前的腹部:“昏昏……”
腦中彷彿又有什麼畫面。裡德爾坐在那個虛假的公共休息室裡,面無表情地看著“窗”,雙手緊握著放在膝上——等待著——
“索命咒。”他彷彿催促著輕輕說,“索命咒……溫茜,不要留手……我們可以一起——”
“溫斯蒂!”
幻覺在一瞬間消失,我重回霍格沃茨走廊。昏暗的燭火照著灰黃的磚牆,眼前是阿拉斯托·穆迪,黑魔法防禦術教授的辦公室,黃銅天線豎立在木製辦公桌上,壞掉的窺鏡落在地板上。查爾斯·林頓的臉仍然蒼白如紙,他站在僅容一人側身透過的辦公室大門入口——那門不知何時悄悄關上了一部分——手無力地垂下。
然而他的頭卻抬著朝向一個方向,露出簡直可稱溫和的微笑:
“哈利·波特先生?”
我回過頭,哈利站在我們身後走廊的不遠處,喘著氣,還穿著那身舞會的服裝。見到我回頭,他愣了愣,然後堅定地走過來,插到我和查爾斯·林頓中間。
“我來找我的舞伴。”他說,“我剛剛拜託她幫我到教室取……取一件禮物。”
“禮物?”林頓看上去並不相信這個說辭。
哈利的語氣絲毫不亂:“是的,但我現在想起來我把它放在別處了。希望您能讓我們趕緊離開。”
當哈利·波特牽著溫斯蒂·奧布傑特的手一直走到那幅畫著男巫與跳芭蕾的巨怪掛毯對面時,看著黑洞洞的走廊,突然覺得眼前的一切有些像剛剛他在黑魔法防禦術塔的所見:他從樓梯下急匆匆地追著好心畫像指出的路跑上來,剛好看見所想之人的背影;然而還沒等他鼓起勇氣叫出對方的名字,另一個人就突然站了出來。
與此同時,幾乎是一瞬間,哈利感到心中掠過刺人的狂喜;短暫的失神中他彷彿看見一條蛇在暗處興奮地吐起信子。他下意識捂住額頭靠在了旁邊的牆上,而就是這時,他聽到那個人怪異的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