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溫和頷首,卻不回答。
衛淵看著金山佛寺,道:“倒也是一個故事,佛門修自身,本性自足,是不可能化作地縛靈的,許仙,你修佛法,最終卻以佛法為執念,真靈不再,終究不可能修出正果了……,千年至此,可曾寂寞?”
老僧已經重新握著掃帚低頭灑掃。
就連衛淵離去的時候。
僧人也沒有抬一下頭,只是一下一下地重複著過去的動作。
金山佛寺佛鐘低鳴。
曾經的少年醫者早已經化作一縷執念,入山之時手植的樹木也已經有了一千年的歲月,抄經唸佛,青燈古寺,叩首一次又一次,說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皈依佛,皈依僧。
可會寂寞?
一千年了,都在佛塔旁邊的老樹下,心中有佛,又怎麼會寂寞呢?
只是想到,往後她不在了,反倒覺得有些不習慣了。
寂寞的時候,就可以往山下看看。
看看有她的人間。
……………………
衛淵下得山來,他一個病人御風推輪椅多少有些奇怪。
大和尚圓覺見狀失笑,連忙上前來幫忙,才免去了衛淵在那些想要上山的遊客前面丟人的一幕,僧人手掌有力,穩穩地推著輪椅,衛淵手指把玩著那一枚如同金色的落葉。
看著旁邊安靜下來的白衣女子。
顯而易見,許仙希望他保密。
但是……
衛淵卻開口了,把落葉輕輕放下,道:“白姑娘……”
“你知道,許仙就在這一座山上麼?”
哪怕是旁邊的圓覺都覺得眉梢差一點跳起來,手掌都抖了抖。
你居然就這麼直接問了?
衛館主,你不知道什麼叫做柔和開口麼?
出乎僧人的預料,那白衣女子沉默了下,點頭道:“知道。”
“若是沒有他,我或許也支撐不住這一千年時間。”
衛淵道:“那你為何,不去見他?”
白衣女子輕聲道:“……我去見他,我們說些什麼呢?”
“他已經去世了啊,現在留下的,是一道執念。”
“我如果再去見他的話,他的執念或許永遠都無法消除了。”
白衣女子輕聲道:“真靈離去,只剩下執念還存在於世界上,是不比我當年所受的封印輕鬆分毫的經歷,像是整個懸掛於黑暗裡,抬起頭,看不到天空,腳下也挨不住大地,四面彷彿有無數竊語迴盪著。”
“他只有不停唸誦佛經,才能維持住自己的意識……”
“只有執念消失,他的靈才能歸一。”
“我想要再見見他,但是我怎麼忍心……如果是你的話,您會忍心麼?因為我,已經讓他不能成為大夫,讓他執念在世上孤苦飄蕩了足足一千年的時光,我怎麼能讓他繼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