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郎中見周離一副小女兒難以啟齒卻又擔心之態,便問道:“離丫頭說的這般客氣做什麼,要問什麼直接問便是。”
周離動了動嘴,臉上的羞赧不見了,全然一副擔心的模樣,道:“岑叔知道,我夫君也是武將,他……他的胸口近處也有一道箭傷落下的疤……”說著周離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眼眶中也續起了眼淚。
彩金站在周離身後聽的一臉震驚:姑娘和將軍已經坦誠相見了?不是要半年後和離嗎?這樣的話,姑娘的清譽不就損了嗎?
岑郎中見周離提到胸口的箭傷,渾身的皮肉也一緊,試探問道:“離丫頭,你說這個是……?”
周離一邊再次用帕子拭淚一邊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岑郎中,見岑郎中接話,便回道:“祖父也是因這道陳年箭傷的複發才去世的,我擔心哪天,我夫君也會和祖父一樣……”
說著淚如泉湧,悲痛欲絕。
周離往日少有眼淚,即便祖父去世時,也不過紅了眼眶。
今日為了這出,特意在帕子上浸了辣椒水。
被辣椒水辣到眼睛的周離哭到不能自已:“岑叔,我就是想問問,夫君最後會不會也同祖父一般離我而去。”
說著周離又抽搭了兩下:“我父親雖然是長平侯,但您知道的,我自小就沒在父親身邊盡孝,故而和父親十分生疏,府裡的繼母、繼弟、繼妹待我還不如陌生人,就連下人在我面前也趾高氣揚的,不過嫌棄我是西北迴來的野丫頭罷了,前兩日我和夫君才回侯府,就被繼母明裡暗裡的苛待,夫君不忍我受委屈,直接帶我回了京城的府邸,如今、我身邊只有夫君一個親人了……岑叔,我怕他也……”
說著便大聲的“嗚嗚”哭了起來,這辣椒水實在太辣了。
岑郎中也被震在當場,本以為周離這丫頭發現了什麼,藉著賀將軍之名來打探她祖父的舊疾真相,卻沒想到聽了一耳朵侯府內宅之事。
那可是長平侯府啊,京城中有名的重規矩的門第,沒想到府裡面竟是這般汙糟。
這繼侯夫人也忒小氣了,一個小丫頭能吃多少喝多少?何必如此苛待?
還有那侯爺,怎麼說這丫頭也是親生女兒啊!
岑郎中有些不是滋味,拋開其他不論,離丫頭怎麼說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曾經習武時腦袋上磕破了皮也不曾哭一聲,現在因為這些竟嚎啕大哭起來。
岑郎中先恨恨的罵了侯府一句“不是東西”,但又想到自己做過的事,便悻悻的沉默下來。
等周離平複後,岑郎中才安慰道:“你夫君那箭傷既然已經落疤,當是無妨了,離丫頭你不必憂心。”
周離睜著一雙腫成桃似的眼睛,問道:“真的?可是祖父他……”
岑郎中掂量了一下要說的話,在嘴裡滾了個來回才道:“周老將軍中的箭上淬了毒,所以才……”
這邊話還沒說完,那邊周離又痛哭了起來,嘴裡還斷斷續續的說著:“夫君他的箭傷、也是有毒的,夫君說、他當時昏睡了十個日夜,隨軍郎中都沒辦法,最後、最後是找了西南當地的巫醫過來,夫君才醒了過來。”
周離用衣袖擦了擦眼睛,痛心的問道:“岑叔,西南的毒會不會比西北的毒還要厲害?夫君他、是不是也要、也要……沒了?”
彩金已經目瞪口呆,剛剛還在憂心姑娘和離後的清譽,這才幾句話的功夫,將軍在姑娘的嘴裡,已經要……沒了?
岑郎中聽見周離如此撕心裂肺,把從一見到周離開始就有的心虛拋之腦後,真心的安慰道:“離丫頭,賀將軍不會因這箭傷丟了性命的,只要當時餘毒清理幹淨了,就不會複發。”
周離“嗯?”了一聲:“那祖父當時的餘毒沒清幹淨嗎?”
岑郎中驟然清醒,抖了抖眼皮,現在說清幹淨了就無法解釋為何會舊疾複發,如果說沒清幹淨,那就是說自己醫術不行。
如今京城形勢不容樂觀,這要是傳了出去,三品院判的位子還沒坐熱乎呢,就得拱手送人。
於是岑郎中連忙道:“周老將軍是急火攻心,這才、這才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