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天高月輕。
然而燭火剛滅的瞬間,人的瞳孔,在湊然切換光明到黑暗的時候,瞳孔會變小,會有一段時間眼前一片漆黑,啥也看不見。
白苒的眼前,也是一片漆黑,卻只感覺到身體被一雙鐵臂死死地抱在懷裡。一種像雪山之巔那雪蓮花般的清冽香味瞬間把她包裹。
而那抱住她的身子,微微有些嗝手,似乎那人,瘦了很多。
“苒苒……”那人開口。
嘶啞顫音讓她的心也一顫,灼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耳廓,讓她心裡一燙。耳朵豁然一熱,數道滾燙的熾熱液體滾滾而落,掉在她的頸上,臉上。
白苒心跳一停,身子猛地一僵,強壓心悸,緩緩抬眸。此刻,眼睛已適應黑暗,月光從視窗傾瀉進來,照在那人的臉上。
那臉,一如既往,美得驚心動魄,一笑傾城,不笑吸魂。
那灼灼星眸中,帶著劫後餘生的欣喜,帶著再見戀人的灼熱,眼眶發燙,星眸蒙淚。
他喉嚨滾了兩滾,再次啟唇:“苒苒,我回來找你了。無論,是人是鬼。”
顫音猶如實質,一寸一寸流過她的全身。
白苒渾身劇烈顫抖,心裡開始天崩地裂地動山搖,險些立即暈了過去。心裡狂喜的同時,也如尖刀旋轉,肆意攪動,劇痛遊走全身。
“宮玥……”白苒嘴唇顫動,嗓音抖得幾乎說不出話,“宮玥,你…終…於……回…來了。”
她猶如機械一般,反覆重複一句話:“你終於回來了,你沒有死。”
熱淚滾滾而落,從她的臉上,到她的胸上,他的手上。
他伸手,替她擦淚。
可她那大大的眼眸,似那懸崖之上的幽幽深潭突然決了堤,潭水傾瀉而下,浩浩蕩蕩,長流不絕。
他心一酸,抱緊了她,“苒苒,對不起。”
她突然抓起他的手,狠狠地咬,咬得很賣力,牙痕深深嵌入他那仍然有些蒼白的面板,起了一道又深又豔的血痕。
似要把這兩個月來所有的擔驚受怕,所有的萬念俱灰,所有的絕望,所有的渺茫希望,所有酸,所有的苦,所有的迷惑,所有的不解,一一道來,通通發洩。
也似在狠狠驗證,這一切,不是夢,而是真的。所有的惶恐,唯有這帶血的一咬,方能安撫她患得患失,不敢置信的忐忑。
手上劇痛傳來,他卻一聲不吭,任她咬。手上痛,心裡也痛。
痛她那兩個月,該是承受了多大的絕望和悲慟。痛她,在知道那個噩耗的時候,是多麼地天崩地裂,萬念俱灰。
痛她,這段時間,所有跡象都指名,他死了。她卻,不肯相信,執拗堅信。
痛她,心裡痛著,卻咬牙堅持,只為守著他那一句:苒苒,如若我失蹤了,只要我沒親口告訴你我死了,你都要堅持下去。無論是人是鬼,他都會回來,給她一個交代。
血順著手,流淌了下去。嘴裡的腥甜,讓她回神,一下鬆開了口,看著那鮮紅的血,染紅了他的衣襟。
“宮玥……”她不再咬他,卻開始死命捶打他的胸口,一邊捶一邊哭。
“為什麼?為什麼?”她不解,那打他的手,越來越無力,“為什麼你沒有死,卻不派人告訴我,為什麼?”
那嗓音,苦澀暗啞,蘊含了太多太多的委屈和悲憤。那聲音,晦澀難當,在這黑漆漆的夜色裡,如顆顆尖針,刺得他心裡痛了又痛。
“宮玥,你可知道,多少次,我差點,就挺不下去了,你知道嗎?”
他落淚,抖動雙唇,道:“苒苒,因為我,剛剛醒來,我一醒,就馬上來找你了。”
她怔住,望著他。
“那殿下,一早就知道你沒死吧,為什麼,他也不告訴我,為什麼?”白苒搖頭,她真的不理解。
“苒苒,因為,我受了太重的傷,傷情一直沒穩定下來,也許,隨時有生命危險,生死只是一線之間。宮青臨他,他不敢告訴你,他怕,怕萬一我挺不過去,帶給你二次傷害。他也怕,怕你知道了,控制不住去找我,引起宮內的懷疑。苒苒,你別怪他。”
白苒怔住,原來,原來是這樣啊。難怪,每次她問殿下:殿下,他沒有死對不對?
殿下總是移開眼,不敢看她,只是心痛地抱抱她,卻從不回答。
她以為,那是殿下不忍心說出口。
“那,今日拜堂,那股突然而來的風,是你搞的嗎?”白苒突然想起那怪異得讓她並沒有完成拜堂的那陣風。
宮玥卻呆了呆:“苒苒,什麼風?我那個時候,才剛醒來,還在五號基地。”
白苒愕然,不是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