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的冬暖閣內,天耀帝正拿著工部呈上來的關於天府工程的摺子看。鹿泉安靜地立在一旁。
看完,天耀帝把摺子遞給安公公,閉上眼,靠在龍塌之上半響不語。
“鹿泉啊,你說說,朕這麼多兒子,怎就沒有一個能當得了老七的幾分之一。”天耀帝睜開雙眼,透著疲憊和無奈。
鹿泉不敢言語,他知道,這個時候,天耀帝並不需要你搭話,他只需要你當一個安靜的傾聽者。
“你看看,這天府工程,才兩年不到,就快完工了。預計明年,錦州,就得變南風最富足的地方了。除了朕這個好兒子,還有誰能辦到,啊?咳咳。”天耀帝咳嗽了兩下。
“這南風,有經天緯地之才,治國安邦之能,扭轉乾坤之勢,鬼神不測之計,包藏天地之志之年輕人,唯宮青臨和宮玥啊。可惜,一個是宮鈺的親兒子,一個還是宮鈺的親兒子。”天耀帝有些頹然地靠著,眼裡精光不在。
“鹿泉啊,朕作為一國之君,不得不對太子下手。可你知道嗎?朕這些年,是真把他當親兒子養親兒子疼啊。朕把江山所有的前景,都寄託在了他的身上。現在,朕的心啊,刀割啊。”天耀帝手指微微顫著,明明才四五十歲的年紀,在這一刻看起來,卻似生生老了十歲。
那毒啊,他不得不下啊。
想想真夠諷刺的,他給宮鈺的兒子*宮玥下了連環蠱毒,卻沒想到,把宮鈺的另外個兒子當寶一樣養大。
如今,還是要下毒。
算算日子,第一顆藥也下了那麼久了。再過一個多月,可以下第二顆藥了。當第二顆藥一下下去,就再沒回頭的機會了。
天耀帝垂著頭,就那樣,很久很久。
再次拿起那摺子,視線模糊在上面。
老七啊,咱倆父子一場,朕疼了你二十年,今後,你也別怪朕。
天耀帝起身,往外走去。
“朕也好久,沒去看熹貴妃了。今日,就去看看她吧。”
......
翊坤宮裡,熹貴妃仍然在親自修剪她那滿園子的紅玫瑰。
天耀帝站在花園邊,靜靜地看著,眼裡有些自嘲。
他為她,把永壽宮都種滿了紅玫瑰,也換不來她的笑顏。她只喜歡,獨自躲自己宮裡看這些玫瑰。
這麼多年,還是沒把她的心焐熱嗎?
“娘娘,皇上來了。”碧痕忍不住提醒了下熹貴妃。皇上一來,她剛準備上前行禮,皇上就給她做了手勢,示意她別出聲。
熹貴妃抬頭,神情微微意外,把剪子遞給碧痕,移步過去,給天耀帝微微福身:“臣妾見過皇上。”
天耀帝扶起熹貴妃,低聲道:“若若不必多禮,來,陪朕聊聊天。若若可有好酒?”
熹貴妃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天耀帝,還是衝碧痕示意了一下:“去,把皇上上次賞賜的雪山玉壺酒拿出來。”
碧痕很快拿來了酒。
天耀帝和熹貴妃進了屋,在暖閣裡相對而坐。
碧痕給天耀帝和熹貴妃分別倒了一小杯。
“若若啊,還記得當初第一次見你啊,就讓朕驚為天人。”天耀帝把酒一飲而盡,又自己倒了一杯。
熹貴妃默然,並不搭話。
“若若啊,你知道嗎,你就那樣,一眼萬年,走進了朕的心,從此霸佔著,再也沒有空間給別人了。若若,我知道,這些年,你一直都怪著朕,怪朕巧取豪奪,以那樣的方式脅迫了你。”天耀帝仰頭又是一杯,“可你知道嗎?朕只有用那樣的方式,才能得到你。你說我卑劣也好,無恥也好,可我,是真的,愛上你了。”
熹貴妃瞥了他一眼,沒說話,那挺翹的睫毛微微顫著。
“若若啊,我知道,你想說,我說的那樣冠冕堂皇,可不還是三宮六院嘛。”天耀帝自嘲地一笑,“若若,我是皇帝,一國之君,有些事,不得不做,我得平衡朝堂勢力啊。為君,哪有那麼容易。”
熹貴妃撇開眼,兀自看窗外。
天耀帝又倒了一杯酒,看著熹貴妃:“若若,你知道嗎,我所有的兒子女兒,都是你進宮之前就有了的,如果我說,從你入宮後,我再也沒有碰過其他女人,你信也不信?”
熹貴妃搶過天耀帝的酒杯,道:“皇上,你喝醉了。”
“若若,你就是,我心中永遠的硃砂痣啊。”天耀帝把酒一飲而盡,那本來甘甜醇厚的好酒,此刻卻感覺辛辣刺口,回味也又苦又澀。
天耀帝唏噓,是啊,硃砂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