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緩緩撕開,面具下,露出另外一張臉。
一張陌生的臉。
一張仍然很清秀,卻和謝聆完全不同的臉。和她心裡期盼又害怕的某張臉,差異太大。
白苒一怔,看著這張陌生的臉,似乎覺得這結果理所當然,又似乎覺得,不那麼合情合理。
心裡,似鬆了口氣,又似深深的失望。似放心,又似傷心。
一時五味繁雜,眼眶微紅。
果然,只是自己的胡思亂想啊,想得如此可怕又荒謬。自己,究竟在期盼什麼啊。
謝聆看著她那似有些失望又似有些難過的眼眸,心裡一痛,垂下眼皮,咬了咬嘴唇。手裡撕下的面具,被他無意識捏得皺成一團。
白苒盯著這臉,看了良久,終於嘆了口氣,移開了眼。
眼一移開,心裡卻忽然一動,猛地起身,一把扯開他的領口。
謝聆身子再次一僵,伸手握住她的手,想阻止,卻又似乎輕輕嘆息一聲,最終放開了她的手,還自己把領口往下拉了拉,露出一大片肌膚,方便她看的更清楚。
不是想看嗎?不是還懷疑嗎?那就,看清楚點吧,也好讓她,死了心。
那手一握住白苒,她立馬被他那手指冰得渾身顫了顫,心裡也跟著一顫。這人,手指怎麼這麼冰啊。
恍惚記得,誰的手指,曾經也是這麼冰。冰得那心裡一顫的感覺,如此熟悉。
努力壓下心裡升起的怪異和心悸,白苒低了頭,湊近他,眸光在他脖子上細細碾過,狠狠掃過,恨不得用放大鏡一般研究每一個毛孔,眼光一直瞟到脖子下方一寸。
面板光滑,無論膚色還是光滑度,都是渾然一體。什麼異常也沒有,完全沒有面具和面板結合的接縫處。
仍不死心,又伸出手指,在那光滑如玉的脖子上,摩挲了一遍。摩挲得謝聆身子微微一顫,想阻止,卻還是隨了她。
白苒終於移開了手,也移開了眼,心裡一陣刺痛,眸底是濃濃的自嘲。
原來,沒有,沒有。
真的沒有,沒有第二層面具。
白苒輕輕咬了咬嘴唇,看來,這張臉,確實是他的本來面目了。
最終,她長長舒了一口氣,似乎終於卸下了那壓在她心底已久的異樣感覺,卻又發現自己,似乎又是,如此的失望。
垂下眼,遮住了眸底深處的落寂和悲傷。
她,究竟在希望什麼,在奢望什麼?
謝聆也沉默著,一時沒有說話。兩人各自想著心事,誰也沒注意到,他和她,就那樣,靠得很親密,靠得那麼自然。忘記了男女授受不親,忘記了他們,其實只是陌生人。
最熟悉的,陌生人。
“謝聆,你......為什麼戴個面具?”白苒悶悶的聲音傳來,有些懊惱,有些傷感,還有些恨恨的。
“被老婆拋棄了,沒臉見人。”謝聆悶悶開口,聲音帶著自嘲,帶著調侃,又似帶著濃濃的哀傷,和淡淡的無奈。眸底,染了好些讓她看不懂的什麼情緒。
白苒覺得,雖然這話聽起來,讓人忍不住想不合時宜地笑出來。可,聽著他那似自嘲似侃的語氣,看著他眼裡那似真又似假的萬千情緒,她突然就笑不出來了。
心裡也跟著,陰沉了起來,感覺那胸口啊,憋悶得想要......哭泣。
好像被他那眼裡的哀傷,引起了共振一般,那顆心,跟著蕩啊蕩,蕩啊蕩,飄到高處,卻找不到歸屬,無處著落,最後,啪一下,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碎了一地。
那尖刺般的碎片,扎進心底,殷紅一片。
好疼。
不知何時,窗外起了風,下了雨。
晚風吹打花枝,玉蘭花掉了一地,細雨飄進窗欞,在窗臺留下一灘積水,偶有玉蘭飄落在上,染了雨水,似瓊花落淚。
“謝聆,你出去吧,我困了,想睡了。”白苒微微閉眼,似極度的疲憊,渾身力氣都被抽走,軟軟地躺靠在床靠上,雙手無力地垂在床邊。燭光斜洩在她的眼角,似有晶光一閃。
謝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嘴唇動了動,似想說什麼,卻最終啥也沒說,幫她把窗戶關好,擋了風雨,隨後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