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北光不敢再多想。
他只能作為學生代表,和何子清一起守在病床邊。
女學生睜眼後,第一件事就是問飛機,第二件就是問小野秀夫。
他站在角落,安靜地看著她沖長官開玩笑,自己臉色白得像紙,卻還是發了狠話要剿滅那個渣滓。
「我會喊上幫手,親手送他去見上帝。」
女學生總是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
她自己可以,但是周北光絕對不允許。
報紙上的那張抓拍,他留了很久很久,藏在了行李箱的最底層。
兩人說起雪峰線的那天,平靜得像是去集市上散步。
向西一路夜航,前路未蔔異常兇險,誰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順利地完成整條航線。
可是女學生總是對他笑笑,會返航的。
後來,她組織了整個剿滅行動,自己作為誘餌單獨前去入山口。
那時的周北光在黃昏中反複盤旋,盯著「山茶」的背影看了又看,直到看到「獵鷹」在空中飛出訊號才反應過來折返。
無線電關閉後,他聽不到傅斯薇的聲音。
往常,她總是在頻道裡開著玩笑,順手甩出漂亮的行動線將敵機一擊即中。
夕陽西沉,殷紅如血,染紅了綿延的雪峰線。
此後經年,他仍然懷念當時在雪峰線入口徘徊的時刻。
那時夕陽尚存,她也還在另一個方向穩穩地駕駛著自己最心愛的戰機,等待敵人的出現。
就像是默契地背對背,
存在於同樣的一片天地和時空。
但如果再給周北光一次機會,他無論如何都要代替傅斯薇的位子,不論她如何堅定。
雪峰線的夜是在是太冷了。
女學生墜機後已經受了輕傷,魔鬼偷襲成功讓她幾乎耗盡了力氣,拼死才反擊成功。
失血和嚴寒,讓她已經意識模糊。
等周北光一行人趕到時,女學生靠在岩石上,手裡死死攥著帶血的飛機殘片,上面的血已經幹涸,她的腳邊躺著渾身發爛、大動脈已經凝固的魔鬼。
「傅斯薇!」
他聽到自己失聲大喊,不顧眾人直接沖上去抱住她,卻發現她已經快要意識渙散,凍得發紫的嘴裡囁嚅著什麼。
「你說,我聽著,你說!」
他兩眼通紅地將耳朵貼近她的嘴。
風雪太大太大,他只聽到她留下的一句話。
這次不能返航了。
像是雪消失在了雪裡,女學生最後的氣息散落在他的掌心。
聯大的師生沉默地站著,在雪夜中送別了她。
就在小小的墳冢立在雪山旁時,眾人發現與女學生相關的一切都消失不見,彷彿原地蒸發了一般,從未有這樣一個人出現在校園之中。
就連那張抓拍「山茶」的報紙,也都瞬息腐爛。
「照片,找集體合照!」
第一份膠卷被沖洗了出來,穿戴整齊的隊員洋溢著笑。
唯獨站在正中間她的臉被過度曝光,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