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那老傢伙哪壺不開提哪壺,偏趕著就笑道:“哦,二十啊?那還好,沒比你那小丈夫老多少——不過那也不小了啊,難怪自己就開始考慮相夫教子操持家事代復一代了!”
丁了了氣得一甩袖子,站起來就要走。
楊老神仙也跟著跳了起來,繼續道:“不過只靠想是不行的啊!你想相夫教子,如今‘夫’倒是有了,‘子’在哪兒呢?”
“我不跟你說了!”丁了了氣急,再不肯同他說話,自己攀著樹枝三下兩下跳了下去。
下面小丫鬟接著,嚇得臉色都白了:“小姐,您再這樣胡鬧,奴婢要聽老爺的話把您關起來了!”
“誰?什麼老爺?”丁了了驚恐。
小丫鬟笑嘻嘻道:“就是咱們家的老爺嘛!老爺說,您自幼長在鄉野,性子太不馴,不像個大家閨秀,所以他想接您回老家去,交給太夫人教導一陣子,過一兩年再送回來……”
“他是不是瘋了!”丁了了氣得跳腳。
另一個大怒的聲音也從後面傳了過來:“哪家老爺說的這樣的混賬話?誰放他進來的?還不給我打出去!”
小丫鬟嚇得臉色一白,忙回頭行禮:“姑爺……”
陳七哼了一聲,走過來大喇喇地坐下:“還記得我是你家姑爺就好!你回去問問你家老爺,世上有沒有這樣的道理?姑娘小的時候他不管不問,如今姑娘大了、嫁了人了,他一聲不吭就想把人接回去?他是真想管教姑娘吶,還是對我這個姑爺不滿意、準備把姑娘騙回去另嫁高門?”
“我們老爺絕不是這個意思!”小丫鬟快要哭出來了。
“不是最好。”陳七兇巴巴地道,“你就回去告訴你們老爺,姑爺對他家姑娘一萬個滿意,用不著他老人家幫忙教導,只要他別三天兩頭上門惹姑娘生氣,姑爺就感激不盡了!”
小丫鬟聞言又氣惱又委屈,再想想自家老爺死纏爛打的那個煩人勁兒,忽然又覺得姑爺生氣也有姑爺的道理。
總之老爺有老爺的苦衷,姑爺也有姑爺的道理,就連姑娘自己也有自己的主意,哪一邊都不是好惹的,只苦了他這個半路上被塞進來的小丫鬟,裡外不是人!
“嘿,她還委屈上了!”陳七氣笑。
不過現在也不是跟小丫鬟置氣的時候。陳七已經打聽過了,難得今日他的岳父大人沒有親自來,中丞大人府上暫時只忙著親近佳佳也顧不上這邊,他再不趁機跟娘子親近親近,更待何時?
“夫人,咱們不生氣了,我帶你去賞荷花如何?”身穿官服的少年郎躬身作出邀請的手勢,十分賞心悅目。
自從新太子授了他官職,他就把每日掛在嘴邊的“娘子”換成了“夫人”,鬧得丁了了心裡時常恍惚,總覺得自己彷彿已經跟他做了很多年夫妻似的。
明明滿打滿算也才一年半多一點而已。
不過,“夫人”實在是一個很顯老的稱呼。他喊她“夫人”,難道她要喊他“老爺”不成?雖然他目前的官職被人稱一聲“老爺”已不過分,但畢竟年紀輕,又不是正經三甲進士出身,在外頭喊出“老爺”來,只怕要惹人笑。
“那就不喊老爺,喊七郎。”陳七拉著她離開前院,笑嘻嘻地道。
丁了了立刻打了個哆嗦:“七郎?那還是算了吧,我總不能跟什麼夭夭倩倩她們一樣喊你……”
陳七的臉立刻就呱嗒了下去:“我該怎麼說你才信!”
“信什麼?信倩倩當年並沒有差點為你跳河?還是信夭夭沒有想過嫁你做正室?”丁了了涼涼地反問。
陳七一時啞然。
他總不能直接當面就說“你該信我清清白白,萬花叢中過一片葉子也沒沾身”……
就算他說了,丁了了也可以直接懟到他臉上,畢竟當年暖香樓,她可是親眼看見過的!
所以這會兒陳七懊惱得想撞牆:他當年要是早知道將來會娶一個妒婦,就絕不會在一百種麻痺敵人的方法裡偏偏選了流連青樓這一種。
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這裡只管輕聲嘀咕,卻忘了丁了了耳力最佳,偏偏把他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眼刀立刻就飛了過來:“你說什麼‘妒婦’?”
陳七立刻寒毛倒豎,下意識地就想逃。
但只逃出兩步他又強迫自己鎮定了下來。
已經準備了那麼久了,總不能因為被媳婦嚇了一句就半途而廢,那樣豈不是顯得他很沒用?
他定了定神,拿出在朝堂上舌戰群儒的勇氣與厚顏來,氣定神閒地笑著:“夫人一定是聽錯了,我是說今日涼風習習,在亭子裡賞荷花一定很舒服。”
這分明是在鬼扯。
但丁了了不打算跟他計較,便順著他的話應了一聲,並且深覺得他這句鬼話說得很有幾分道理。
天氣已經轉涼,大約再過些日子,這滿池的荷花就要謝了。在花謝之前,今時今日卻是榮華盛極,最豔的時候。
難怪他要來賞荷花。近來朝中家中事情都極多,能挑出個這樣好的天氣來賞花閒遊,實是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