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讓同學們在外等著,自己進去,到三猴子眼前說,外面有人找你,三猴子見是生人,立即不耐煩了。媽的,誰找?並不想起身。白秋說,是兩個女的。秀兒馬上追問,哪來的女的?三猴子橫了秀兒一眼,起身往外走。
白秋一揚手,躲在門兩邊的同學們一哄而上,秀兒尖叫起來。紅眼珠操起啤酒瓶往外衝,嚷著,你們狗日的吃了豹子膽!三猴子一會兒冒出頭,一會兒又被壓了下去,紅眼珠舉著酒瓶不好下手。紅眼珠遲疑片刻,也早被撂倒了。廝打了一陣,白秋高聲叫著,算了算了。大家停了手,朱又文覺得不過癮,轉身又朝三猴子下身狠狠踢了幾腳,三猴子和紅眼珠像堆爛泥,連叫喚的力氣都沒有了。
大家快速散離,秀兒衝著他們哭喊,你們打死人了,你們不要跑!你們要填命!秀兒噪門兒極好,到底是唱戲的底子。
行至半路,蘇校長迎面來了。他一定是聽到什麼訊息了。白秋站住了,剛才的英雄氣概頃刻間化作一身冷汗。同學們一個個只往別人身後躲。
蘇白秋,過來!蘇校長厲聲喊道。
白秋一步一挪走到父親跟前。父親一掌掀過來,白秋踉蹌幾步,倒在地上。誰也不敢上前勸解。蘇校長氣虎虎地瞪了一會兒,怒喝道,都給我回去!
一路上蘇校長一言不發。同學們個個勾著頭,一到學校,都飛快往宿舍跑。
白秋比父親先一步到家。媽媽見面就說,你怎麼這麼不聽話了?看你爸爸怎麼松你的骨頭!
白秋不敢去睡,也不敢坐下,只站在門口等死。蘇校長進門來,陰著臉,誰也不理,徑直往臥室去了。白秋媽跟了進去,很快又出來,喊白秋,還不去睡覺?
不到二十分鐘,聽到有人在急急地敲門。白秋媽忙開了門,見是傳達室的鐘師傅。
快叫蘇校長,快叫蘇校長。鍾師傅十萬火急的樣子。
蘇校長早出來了,一邊穿衣服,一邊問什麼事?
鍾師傅氣喘喘地說,來了一夥爛仔,說要把學校炸平了。我不敢開門。
蘇校長嚇了一跳,心想剛才白秋他們一定闖出大禍了。他一時慌了神,不知怎麼辦才好。當了幾十年校長,從未碰上過這種事。
老婆也急了。怎麼辦?門是萬萬開不得的,同那些人沒有道理可講。
這話提醒了蘇校長,他忙交待鍾師傅,你快去傳達室觀察情況,叫幾個年輕教師幫你。我去給派出所打電話。
蘇校長急忙跑去辦公室。搖把電話搖了半天才接上,派出所的沒聽完情況,就來火了。你們學校要好好教育一下學生!
蘇校長也火了,說,你這是什麼態度?情況沒弄清就……
沒等蘇校長說完,那邊放了電話。蘇校長對著嗡嗡作響的電話筒叫了幾聲,才無可奈何地放下電話。這就是人民警察?
這時,門外傳來爛仔吆喝聲。蘇幾何,你出來!蘇幾何你出來!大門被爛仔們擂得山響。
蘇校長氣極了。平日縣裡大小頭兒都尊敬地叫他蘇校長,只有個別私交頗深的人才叫他幾何。他仗著一股氣,直衝傳達室。幾個年輕教師摩拳擦掌,說,只要他們敢跨進學校一步,叫他們豎著進來,橫著出去!
蘇校長喊道,沒教養的東西!你們的大人都還是我的學生哩!輪到你們對我大喊大叫的?鍾師傅,你把門開啟,看他們敢把我怎麼樣!
蘇校長見鍾師傅不動,自己跑上去就要扛門閂,嚴陣以待的教師們忙上前攔著說,蘇校長開不得,蘇校長開不得!
這時,門外響起了警車聲。聽得外面亂了一陣,很快平息下來。
鍾師傅開了門,馬所長進來說,蘇校長,你們要好好教育一下學生。今天晚了,我們明天再來。
第二天,馬所長黑著臉來到學校,把案情說了一遍。蘇校長十分氣惱。了一被打的事還沒處理,白秋又惹出這麼大的禍。馬所長說,這是一起惡性案件,不處理幾個人是過不了關的。
馬所長也沒講怎麼辦,仍黑著臉走了,蘇校長沒想到自己兒子竟然變得這麼不聽話了。他們兄妹三人本是最讓人羨慕的,卻出了這麼一個不爭氣的弟弟。他感到很沒有面子,便同老婆商量,說,白秋你不讓他受受教育,今後不得了的。送他到派出所去,關他幾天!
老婆不依,說,派出所是個好進的地方?進去之後再出來,就不是好人了!
蘇校長就是固執,非送兒子上派出所不可。老婆死活不讓,說,白秋也只是參加了這事,要說起來,最先提起要打三猴子的,是朱又文。為什麼你硬要送自己兒子去?蘇校長髮火了,說,我是校長,自己兒子都管不住,怎麼去教育別人的兒子?別人家孩子在學校沒學好,都是我校長的責任!
他不顧老婆苦苦哀求,親自送白秋去了派出所。馬所長這一次倒是很客氣,熱情接待了蘇校長,說,要是所有家長都像你蘇校長這樣配合我們工作,嚴格要求自己孩子,社會治安就好了。蘇校長苦笑道,自己孩子做了錯事,就要讓他受受教育,這是為他好啊!
兩人說好,將白秋拘留一個星期。
蘇校長一個人從派出所出來,總覺得所有的人都望著他,臉上辣辣的。城裡沒有幾個人不認識他的。一路上便都是熟人。似乎所有熟人的臉色都很神秘。他便私下安慰自己:我從嚴要求孩子,問心無愧。所有家長都該這樣啊!想起馬所長今天的熱情,他便原諒了這人平日的無禮。
兩老口在家火急火燎地熬過了一個星期,蘇校長去收容所接兒子。不料收容所的說,人暫時不能放。蘇校長一聽懵了,忙跑到派出所問馬所長。馬所長說,情況不妙啊!三猴子和紅眼珠的傷都很重。特別是三猴子,人都被廢了。醫生說他不會有生育能力了。
蘇校長嘴巴張得天大。這麼嚴重?這麼嚴重?
蘇校長只得回去了。老婆哭著問他要人。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送白秋進去也許是個錯誤。
臨近高考了,蘇校長四處活動,都未能將兒子領出來。兩老口沒辦法想了,去找了朱又文的父親朱開福。心想憑朱局長的面子,說話還是有人聽的。蘇校長轉彎抹角把事情原委說了一通,暗示白秋實際上是為他們家孩子朱又文背了過。
朱開福卻說,我這兒子學習成績的確不好,這我知道。但他聽話倒是聽話,從不惹人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