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辛不由摸摸自己的臉。
我有那麼可怕嗎?
他不知道下人畏懼的不是他的身份,而是他與自家郎君的瓜葛。
二人的關系在城裡已經傳得水火不容,陸辛又很少與傅越單獨會面,唯一一次來傅家還是有郡王坐鎮的時候。
如今二人單獨相會,不曉得要弄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來。
有幾人撂下手頭的活兒,想去看熱鬧,都被方喜斥退了。
那屋子對著小院,穿過西花廳右拐便是。進入屋子前,還經過一道小橋,兩側是窄小的方池。
屋內點起燈,小桌子擺在門前,坐下來可以直接看到對面牆邊的泡桐樹。
傅越請陸辛坐在側邊,桌上擺起幾盤小菜。
兩只酒杯腕大的口,一副陰陽轉心壺暗藏玄機。
傅越倒沒有喪心病狂到下藥害人,不過是做了點手腳。
把自己的酒裡摻了水,陸辛的酒裡混了樣。
壺沒什麼差錯。方喜做事精細,也不至於露餡。
傅越請陸辛先飲,後者果然沒看出什麼,毫不設防便喝下了。
哼,我先把你灌個半醉,然後再套我想要的。
前後敬了陸辛七八杯,傅越倒是一點兒未動。
陸辛忍不住開口,“傅郎君找我究竟為何事?”
傅越停箸一笑,“不過是與陸將軍敘情,沒什麼大事。”
陸辛不信,直直看著他。
傅越本想拖延一會兒,多灌陸辛幾杯。如今被問起,倒也不遲疑,便拿出先前想好的說辭,“實不相瞞,傅越此番,是向將軍告罪。”
陸辛眉峰輕攢,揚起酒氣潤濕的狗狗眼,此時不以厲色對人,便透出溫厚良善的意味。
“傅郎君何出此言?”
他苦思苦想,著實不知傅越又做了些什麼。
傅越低頭輕輕嘆一口氣,實則繼續往陸辛杯裡添酒。
“前時是我不自量力,誤以為爭得過陸將軍,才對您百般出言不遜。如今想來,實在慚愧。”
陸辛思緒微微一滯,隱隱捉住他話裡的意思。
“陸將軍深得郡王寵愛,成都城裡又有誰人不曉?傅越如今能在府中有一席之位,已該知足,如今要痛改前非,過往一切冒犯的言語舉止,還希望將軍寬大饒恕……”
“你、你說什麼?”
陸辛不可置信地張大眼睛,喉嚨裡發出的聲音都有一絲絲顫抖。
傅越藏起的眼神十分犀利,完全不同於低聲下氣的謙卑姿態;他嘴上說的全是違心之詞,不過是想先示弱,降低陸辛的警惕心,然後再趁其不備步步逼近,套取自己想要的資訊。比如,怎樣才能爬上郡王的床?
現在驟然被打斷,他以為陸辛有所觸動,或者說該喜不自勝了,只是心中猶存疑慮,想要再試探確認一番;便愈加奉承道:“傅越是說,以後再不與將軍爭了,請將軍勿疑——”
“不行!”
陸辛急得拽住他的手腕。
如今殿下好不容易開竅,正百般用心,思量打動傅郎君的方法。傅郎君卻知難而退、心灰意冷,如何對得起殿下?此事偏偏因陸辛而起,讓陸辛又如何面對殿下?
傅越也是被嚇了一跳,“陸將軍,你……你不肯原諒我嗎?傅越特意請您來,傾此衷心之語,就是希望洗淨前嫌,與將軍和睦相處。將軍若不滿意,只管指出我的不足,傅越盡力改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