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隴西李氏人丁奚落,唯有被南玥贖身的李青黛來參加宴會。
陳叄曾經聽宮裡的老人說過,隴西李氏鼎盛時期不知道出過多少文豪大官,半個翰林院都姓李,不論男女,皆是滿腹珠璣、驚才絕豔。李家失勢前,整整十年,除歲宴上的“女狀元”都是李家女子。
如今雖然風光不在,但是李青黛依然維持著貴族小姐的風範。她很瘦,說話不多,身量纖纖,眉如黛蛾,鼻樑高挺。不比崔家三個女兒衣著華貴,也沒有王秋漪那般自信,而是態度恭敬謙和。
她出生的晚,沒來得及接受好的教育就被發賣為奴,不能延續李家的榮光,對詩時比不上崔瓷和大周,但也沒有因此自卑或懊惱,而是利落地被罰酒,再接再勵。陳叄在她身上看到了難以想象的堅強和韌性。
崔、王、李,這三大家族透過聯姻的方式相互扶持,又彼此制衡,要是一家倒了,其餘兩家也沒法全身而退。比如李家被抄,嫁去李家的崔氏女和王氏女都被沒入奴籍。
四大家族裡最後一家——金陵周氏,算是本朝剛興起的門閥,也是李家倒臺之後,皇帝親自扶持起來與崔氏相抗衡的世家。
周氏的家主——周貴妃和周懿將軍的父親,在前朝與西境的戰爭中立下豐功偉績,年邁之後不再親自上戰場,被前朝皇帝加封兵部尚書。
二十四年前,新帝登基,周尚書帶著一雙兒女去皇宮裡給新帝賀喜,不曾想宣城公主對周懿一見鐘情,後由新帝親自賜婚,讓宣城公主嫁給了周懿。
與皇室公主的這次聯姻對周家的聲望大有加持。成婚後的宣城長公主更加自由,加上她十分有經商頭腦,又有政治勢力,很快就讓周氏在江南地帶富甲一方。周懿將軍則繼承了父親的衣缽,在邊境屢立戰功,四十不到已經是鎮國大將軍,夫妻同心,讓周氏一時風光無限。
周懿將軍的妹妹周頤入宮為妃後,深受皇帝喜愛,不久被封為貴妃,收養了二公主南凜,第二年又生下七皇子南玉,為周氏一族更添榮光。
宣城公主與周懿有一對雙胞胎的女兒,並稱大小周,另外還有一個兒子。
此前陳叄已經見過了周子嬰,今天是第一次見到周家兩姐妹,據說兩位小姐以美貌聞名於江南,頗有名氣。
大周名叫周沉水,小周名叫周浸月,兩人的臉型一模一樣,只是五官有些許不同。
兩位小姐都梳著單螺髻,因著覲朝以深色為尊,兩位小姐尚且年輕,還未出閣,沒有封命婦,所以衣著顏色較淺。
大周穿著淺紫色長袍,簪著白孔雀嵌珠翠玉簪,富貴又得體,沉默寡言,但對詩時總是一鳴驚人,受到眾人的贊譽也不喜形於色,只是淡淡地一一道謝。
小周稍微活潑一些,月藍色的衣裳上繡著蜜粉色的團花,頭釵簡單,只一個蝴蝶流蘇簪,對詩雖然不及姐姐,但是不管誰對上,她都會鼓掌叫好。
宣城公主與南凜玩笑時曾說:“我們家女兒都不像娘,倒像小姑姑,你說說,她們是不是更像你母親?”
南凜答道:“都是一家人,像誰又有什麼要緊的呢?我只知道二位妹妹花容月貌,這都是舅舅和妗妗的功勞。”
如傳聞中所言,二位小姐盡態極妍,秀外慧中,是長安世家子弟競相爭奪的物件。
陳叄看完了所有來參加這次除歲宴的女子,把她們和書中的描寫一一對應,而後開始專心地寫史,讓自己不再多想。
眼前這些靈氣逼人、正值豆蔻的女孩們,在書中的下場卻一個比一個悽慘,不過,不只是她們,在書中,跟皇室沾親帶故的人很少走到善終。再想下去,只會徒增傷感罷了。
到最後,覲朝滅亡,起義軍更是將長安屠城,為避免南覲皇室還有餘孽尚存,起義軍為斬草除根直接將大明宮燒成了灰燼。
陳叄在心裡默默地說:那我呢?我的結局又是什麼呢?
春分到來時,宴會已經進行到一大半,南琬坐在南凜的腿上,大小周分別坐在南凜兩側,宣城公主和大周坐在一起,小周則一直逗弄著南琬。
崔瓷一直在喝酒,似乎想麻痺自己,陳叄知道,她這樣有抱負的女子,是不會心甘情願成婚的。
崔釉一邊忙著勸阻她,一邊和王秋漪說話,她們倆是感情很好的朋友。崔陶躺在崔夫人懷裡安睡。
李青黛孤零零地坐在窗邊,看著窗外的月亮發呆,纖瘦的身影有著難以言說的落寞。
春分徑直走向崔釉,在她耳邊輕語了幾句,崔釉溫柔地回答她:“我無妨,近來倒是胖了幾斤,讓王爺不必掛懷,務必珍重。”
“奴婢一定將此話帶到。”
春分走後,崔釉的情緒立馬低落下去。
那個對她關心有加的男人,年後就要迎娶她的親妹妹了。
崔釉輕輕嘆了一口氣,崔夫人看見此景,小聲勸她說:“我的兒,今天是高興的日子,不要為其他事情傷心了,娘看著心疼。”
誰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嫁給心愛的男人,要是南玉只是普通的世家公子,崔夫人肯定請人做媒,讓他給崔釉做上門女婿,可偏偏南玉是皇子,婚姻大事都由皇帝親自做主。
至此,陳叄對書中提到的所有篇幅較大的人物都有了大概的瞭解。經過大半年的生活,陳叄終於適應了宮裡的環境,接受了自己穿越時空的事實。
還沒等他喘口氣,更大的陰謀卻從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