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姑姑說過,你為人細膩,事無巨細,不僅伺候筆墨,還將晦澀的古文譯作故事講與南玉聽,讓南玉的功課事半功倍,不可謂不用心。如今看來,此言不虛。”
“秋姑姑為七皇子盡心竭力,又對長安殿中的其他宮人循循善誘,言傳身教。奴才所做不過是分內之事,不如秋姑姑勞心之萬一。”
人心都是肉做的,南玉,秋姑姑和春分立夏對陳叄的好,一絲一毫都讓他銘記於心。他為南玉所做都不是什麼大事,無非是為了打消一些心底的愧疚。
但是聽南凜說完,愧疚感又佔領他的心,看來秋姑姑真是非常信任他。
“南玉雖仁善,但有些遲鈍,有你在他身邊,很合適。”
南凜讓陳叄站起來說話,這一刻,陳叄不敢相信自己可以平視南凜。
在現實裡司空見慣的事情,在這個時代卻難能一見。
“南瓊,是我的八弟。他三歲時就夭折了,一個宮女在他的藥膳裡下了毒,可憐他小小年紀就魂歸西天。不過,聽你方才所說,難道此事有冤情?”
“公主可願為八皇子伸冤?”
“你且說說如何伸冤?”
“奴才有幾個疑問,若公主願意解答,此事必成。”
“問。”
“八皇子的生母是誰?”
“承歡殿呂美人。”
“承歡殿的西北方向又是何處?”
“西北?西北是太液池……還有西宮皇後所住之處,珠鏡殿。”
陳叄盯住南凜的眼睛:“玄妙之處就在於此。”
南凜遲疑道:“你的意思是……八皇子之死與皇後有關?皇後貴為國母,你可知汙衊皇後的下場?”
“奴才豈敢妄言皇後,只是公主何不趁著九公主落水一事,啟奏陛下宮裡有人蓄意謀害皇嗣,借機重新調查八皇子中毒一案。一來,公主落水若是人禍,則宮裡尚存心思歹毒之人,怎能不徹底剿滅?二來,若是八皇子死亡一事存在冤情,真兇並未伏誅,此時還逍遙法外,那麼九公主落水一事是否也與此人有關?唯有調查,方知真相。”
陳叄的建議對南凜來說百利無害。
若真兇就是已經被問斬的宮女,沒有冤情,自是皆大歡喜。
若宮女不是真兇,那麼真兇是誰?是否已經伏誅?趁此機會正好在宮裡來場清洗,能為八皇子伸冤何樂而不為呢?
若與皇後有關,那正中南凜下懷,皇後可不止是南凜的嫡母,更是她的政敵之一。
大明宮裡的親情永遠交雜著權力的交易。
還有比謀害皇嗣更好的理由去打擊皇後勢力嗎?
這段時間以來,南凜憂心忡忡正是因為皇後和大皇子。
覲帝恐命不久矣,大明宮勢必要有翻天覆地之變,只可惜她目前還沒有足夠的實力與皇後抗衡。
實際上她的猜測沒有錯,覲帝駕崩前的宮變確實就是皇後的母族清河崔氏聯合南瑜發起的。
“白日裡你跳水救下琬兒的管事姑姑,勇氣可嘉。明天一早我便向父皇提議重啟舊案,順便可以幫你求個恩典,說吧,你想要什麼?”
“奴才什麼都不要,能在七皇子身邊陪讀已經是三生有幸,只有一件事情,望公主成全。九公主的管事姑姑是落水事件的重要證人,她不該也不能輕易死去,請公主救下她的性命,來日或有用處。”
“我知道了。”
這場交談持續至天色發白,為了不讓南玉捲入這些算計當裡,陳叄必須在他醒來前帶著紅線回到長安殿。
他離開重華殿前,忍不住又看了站在門口的雀山一眼。
雀山的眼神是如此冷漠,當他俯視陳叄時,眼中不經意流露出一種淡然與輕視,彷彿將世間萬物都視如敝屣,凡胎□□都與他不在一個境界。
他的頭發,眉毛和睫毛全部都是白色的,面板也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蒼白,和陳叄夢裡那個白色長發的男人十分相似,這讓陳叄對雀山多了幾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