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嶺地勢雖然不甚高,但卻十分險要。
‘花’盛開領人據守的山寨建在半山腰,三面都臨堆滿嶙峋怪石的陡坡,只有一條寬窄不定的山徑從左側盤曲而上,能進入寨裡。
這條山徑原也平整好走,但自從‘花’盛開的哥哥佔據這裡後,為防止官軍來剿滅,早將上面遍佈機關,深挖上百個鋪有翻板,下‘插’尖刺的陷坑。若不是熟悉關節竅要的人,怕走不出多遠就要掉落其中,喪掉‘性’命。
眾官軍自然不知詳細,還道這山寨看著渺小,以為能一股‘蕩’平,然後回去睡覺。
可還不等爬過十丈,就有七、八名掉入陷阱裡,串在鐵釺上變成刺蝟。但並不立刻就死,只在那裡掙扎著哀嚎。一時間叫空曠山坡上遍響悽慘哭喊,如此暗夜裡聽來尤其瘮人。
眾官軍都是要‘性’命的膽小鬼,沒有願意為這每月十幾吊老錢的軍餉妄送‘性’命的。見勢不妙,都冷了熱切的心血,以為雖然疲倦,晚些睡也不打緊。皆站在山腳下仰頭看著黑乎乎的上面,卻沒一個敢再逞勇向前的。
龍月兒見了急躁,撥馬回來向在後面督軍保命的副將怨道:“怎地膽小?這樣什麼時候能攻下來?”
副將‘插’手施禮道:“九公主殿下,上面遍佈埋伏,兄弟們已經多有損傷。這天‘色’又黑,無法清楚地探知。兄弟們也是想好活的,不如就明日再攻不遲——”
龍月兒不待他說完,不耐煩地打斷道:“什麼埋伏?不過是些個陷阱罷了。去多叫些人填在裡面,踏著不就過去了?我哥哥此時在那山寨裡生死不明,若不早早地救出來,一旦有個好歹,你賠得起他的‘性’命嗎?”
副將聽龍月兒的言語如此無情,立時寒冷了肝膽,強硬頂撞道:“九公主,你那哥哥是個人的‘性’命,怎地我的兄弟就是該死的豬狗嗎?非要輕賤得拿去填在陷阱裡?你去和他們說吧,我說不出口。”轉頭一邊,再不肯理會龍月兒。
龍月兒雖刁蠻,卻不是無情的心思。只因一時急迫,口不擇言地說些狠話痛快齒舌罷了。見副將如此,再沒了主意。哽咽幾聲就哭起來,抹著淚水道:“可怎辦是好——”
一直跟在她身後的老者在這裡住得久,自然知道其中的詳細。也以為夜裡攻打不是辦法,必要多致損傷。
此時趁機勸道:“公主殿下,不如就明日再攻不遲。我想那鐵刀母夜叉若有意加害少俠,到這時怕十個也殺了;若不想加害,明日也該無事。您以為呢?”
龍月兒雖然聽他說得有道理,卻疑‘惑’道:“她若不殺哥哥,留著作什麼?”老者畢竟熟練世事,倒猜出幾分。但不敢和這脾氣暴躁、矯情任‘性’的九公主殿下說起惹她的不痛快。
‘花’盛開領著眾兄弟趴在山牆後向下張望,見他們慢慢地退去,放下心來。以為哥哥這多年的經營準備還是有道理,在危難時刻發揮作用,將官軍拒擋在外。
迴轉心思,想起哥哥適才所說,不禁惱怒雨孤雲‘奸’猾。自己任什麼都和他說了,他卻把重要的都隱瞞下,一字不肯透漏。
她卻不肯怪自己多情,只一廂情願地以為自己有多愛他,他便該有多愛自己。是以也該把一切對等,不應有絲毫保留。
這本是俗人共‘性’,又豈止她一個這麼想?其實凡是夫妻、朋友,甚至父子、兄弟,最後互生罅隙,甚或反目成仇的,無不是被如‘花’盛開這般沒道理的念頭給害了。
只因著人心向‘私’,都想著自己給予的貴,別人還回來的賤,多少也不滿足。叫心裡的怨恨慢慢積攢,最後失卻一切,只剩孤獨,何苦?
‘花’盛開氣沖沖地返回自己的房中,推‘門’見雨孤雲仍窩在圈椅裡,反綁著雙手在後,低著頭假寐。
轉身掩好房‘門’,除下面具拋在小几上,上前一把擰住雨孤雲的‘胸’襟咬牙道:“怎地誑我?”
雨孤雲被問得懵懂,抬頭看著她雖然美麗,但盛怒之下也顯猙獰的嘴臉,道:“我何時誑你?”
‘花’盛開道:“你可叫雨孤雲?”
雨孤雲聽到這一問,心裡恍然。笑著點頭道:“不錯。”
‘花’盛開道:“你可是和那個什麼九公主在一起的?”見雨孤雲又點頭,卻再忍不得,叫淚水湧出眼眶。撒開手‘抽’泣道:“既如此——何苦招惹我?”
雨孤雲驚訝道:“是你擒我來的呀。”
‘花’盛開又何嘗不記得?可她卻好不甘心自己辛苦愛上的這個男兒竟和那死上千萬次也不解心頭之恨的老皇爺有瓜葛。不禁一點點綿軟下去,哭倒在雨孤雲的腳邊。
雨孤雲見了也自憐惜,但又不知該如何勸慰,只能輕聲嘆息著。以為自己和‘花’盛開的這段緣分裡有太多曲折阻礙,恐怕是兩個人怎樣都無法跨越的。
轉念又怨自己的命運多舛,叫老天如此不堪地顛倒捉‘弄’。怎地就不肯讓自己和龍月兒平靜地恩愛一生?安閒地偕老白頭?總要有這多興‘波’湧‘浪’的是非在?叫人怎堪承受?
他卻不知連神仙都在這般不可預料的‘蕩’漾裡被折磨著,何況是活在恩怨雖然分明,善惡卻不容易撇清的塵世裡的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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