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入殿的夏侯淳頓知這位老宗正的言外之意,這劑藥下得太猛會引起反噬,令夏侯氏族深感不安,恐有傾覆之危!
諸位朝臣見夏侯淳自偏殿出來,或是頷首行禮,或是目不斜視,或是眼瞼低垂,當然也有人置若罔聞。
夏侯淳行至彤陛之上第二步臺階之下,先對上方至尊躬身行禮,“兒臣叩見父皇。”
龍椅上坐著一位四旬中年,正襟危坐的高大身軀輕輕頷首,溫聲道:“吾兒免禮。”
待其起身後,紛紛攘攘如同鬧市的朝堂逐漸安靜,靖帝緩聲道:“不知皇兒以為衛侍郎所言如何?”
夏侯淳垂首,不假思索地道:“吏部掌天下官吏之選授調遷,有選賢任能之職、擇優汰劣之責,方有‘天官’之謂。且衛侍郎還兼有監察御史之職,故其今日奏議之舉並無過錯。”
衛伯玉是忠臣能官,先保他一命。至於後續懲戒,先渡過此劫再說。
聞此言,當即有朝臣豎眉不悅,正欲反駁,不料夏侯淳話鋒陡然一轉,目光一厲,對著衛伯玉斥責道:
“但據我大靖律法,凡五品及以上官員之升選罷黜部諭,皆需吏部、禮部以及御史臺三部聯席共議表決後,方可頒令施行,豈可因衛侍郎一人言而亂我國家法度?”
“再則,正如大宗正所言,倘若章柳週三人貴為侍郎、上卿,非貴即重,彼等若果真有罪,也須交於三法司會審,後由廷議裁決,豈可由你衛侍郎胡亂定罪?”
衛伯玉眼神漠然,仿若死豬不怕開水燙,冷冷地言道:“照太子所言,依我大靖律法,非靖籍不可入官,非廷臣不可奏議,那些非我靖籍廷臣是否都可罷黜,以肅朝政?”
衛伯言出發點是為靖國著想,但行事稍顯極端,故而不可取。
夏侯淳神色一正:“衛侍郎此言差矣,國以民為本,官以忠為首,友以信為先,諸位在靖朝臣既願為國盡忠,大靖自然不吝高官厚祿,他們雖非靖籍、實乃靖民!
我等豈可因噎廢食,將諸國臣子擯棄於大靖之外?此等封建頑固之舉,我大靖自然不為也!”
衛伯玉不與他糾纏,端正衣冠、凝肅顏容後,對著上方一拜:
“啟奏陛下,微臣並非一味排斥諸國子民,只是在微臣看來,我大靖既是以法治國、以民為本,朝廷諸臣更應為國盡忠、為民謀福,居官當守其職、為臣則遵其本,如此方有靖臣之相。
可若是尸位素餐、貪汙瀆職,便應立即奪職待罪,以為懲前絕後、以儆效尤,絕不可姑息縱容!更勿論還有人吃裡扒外、心向大靖之敵。
這簡直是以我大靖之資,供敵酋之道,故須即刻罷免,以撥亂反正、溯本清源!”
此言一出,靖帝雖表面上不動聲色,但實則聖心大慰,算是說到他心坎裡去了,但對諸臣而言,卻是赤裸裸的打臉了。
衛伯玉深吸口氣後,直接厲聲斥責道:“衛某今日才知,在我大靖朝堂之上,竟有佔公位而謀私利、食國祿而奉道禮,彼等借我大靖之力而養道門之人,雖喚靖臣,實則道奴!!”
朝臣為之譁然變色,有人身形踉蹌、顫抖不止,有人臉色慘然、毫無血色,更有人視如仇寇,眼神冰冷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