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兒坐著做什麼,不冷麼。”
忽見一抹陰影從頭頂籠罩下來。夏靖微微愣神,仰起臉,發現夏清陽正從他身側走過。
她還順手給他搭上了披肩。
夏靖馬上站起身,雙手攏住披肩的兩個角,訥訥地望著夏清陽想說些什麼。
隨之從屋裡走出的夏敬之,鼻子裡輕哼一聲:“知道給你小姑添麻煩了?”
“行了你,少說兩句吧。”後邊的何氏疾走兩步,戳了一下夏敬之的腰。
夏敬之正要發脾氣,只聽下一秒,夏清陽溫聲道:
“沒事,爹,這不是靖兒的錯。”
果然,夏敬之被這聲出自女兒之口,嬌嬌軟軟的“爹”給弄沒脾氣了。
夏靖紅著眼眶看夏清陽:“小姑,都怪我……”
“怪你什麼?”夏清陽摸摸夏靖的頭頂,“怪你在壞人面前袒護我?還是怪你堂堂正正地與人辯駁,以證自己清白?”
“怪我貪玩,又識人不明,被人誣陷了都不知道,給夏家抹黑,還給小姑惹麻煩。”
安貴妃和任怡也一前一後地從屋裡出來。
聽到夏靖這麼積極地反省自己,任怡意味深長地挑起眉頭,看向安貴妃。
安貴妃不明:“怎麼了怡姐。”
“沒什麼,只是在想,今日夏家小少爺不過是在蛐蛐館碰見一潑皮,都如此自省。當年有個小丫頭,帶家丁連砸三家蛐蛐社,好像最後還是人家老闆提禮登門謝罪。”
安貴妃哈哈一笑,擺手:“別,怡姐,好漢不提當年勇。”
任怡:……
兩人走近,只見夏清陽正攬著夏靖的肩,讓他帶著逛夏家的院子,同時緩聲寬慰他:
“這個世界沒有受害者認錯的道理啊。別人欺負到眼前了,就該打回去,而不是反省自己的錯誤。你有什麼錯呀,難不成錯在左腳先邁進蛐蛐館大門嗎?”
夏靖:“可祖父和爹爹都說,遇事應當先反省自己。”
“別聽他們的。”
“先生也說,君子當日三省吾身……”
“那你先生有沒有說過,以德報怨,何以報德呀?”夏清陽不急,而是將道理慢慢講給夏靖,“你在家悶頭反省,可壞人卻不會自省,他只會想要怎麼脫罪,或者下次再怎麼騙人。如此一來,都是好人在自省,豈不是說明,好人會被壞人一直欺負?那這社會不就從根裡開始爛了嘛。”
夏靖抿起唇,似乎對夏清陽所說的不置可否。
與此同時,跟在二人後邊的任怡眉頭微動,陷入沉思。
夏清陽:“哦,難不成你覺得,反正會有祖父、爹爹能幫忙討回公道,所以自己只需要哀嘆命運,自責一下就好?”
“不是的。”夏靖有些慌。
他不想讓夏清陽覺得,他是個沒骨氣沒擔當的人。
夏清陽一笑:“嗯,我知道,靖兒也想懲戒壞人,想替自己討回公道。”
夏靖忽然扁了扁嘴——
就像是壓抑著情緒的那道閘門突然被開啟。大抵是因為聽到了這般溫柔的關切,夏靖甚至覺得這股委屈來得比任何一刻都要強烈:
“我不知道該怎樣做。小姑,我好害怕,我不敢去明日的庭審,也不敢和祖父說。”
夏清陽停下腳步,轉身抱住夏靖,輕拍他的後背。
感受到這孩子微微顫抖的身子,她就知道他果然是在心裡攢了太多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