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人當真奇怪,竟為了一個初識不過半日的小丫頭向我問責,我該說你是真性情呢?還是聖母心呢?”
無視文斌的揶揄,江楓沒打算用什麼耐心,更不理會她的插科打諢,生硬道:“你說我性格迂腐便說了,但至少給我一個理由!”
“理由?”文斌沉默數息,說道,“你來時經北寒路進入文府,沿途應該注意到文府西去三十里外,近紫微帝城邊緣處有一座莊園,地理偏僻,方圓人煙稀罕。”
江楓輕嗯肯定,問道:“那是何處?”
“不算暗中勢力,文府明面上豢養的族將府兵成千上萬,那些在長久歲月的戰鬥中傷殘無用的老兵、族人,在判斷其失去價值,無法再戰鬥後,就會被遣去那座別院中,任其自生自滅,殘缺待死。”
江楓猛地瞪大雙眼,文斌卻面無表情繼續道:“文府有一支直屬於我的勢力,被稱之為‘影衛’,影衛十二殺門,邱秋的父親正是‘辛門’的首領。他曾隱藏修士身份在慶國與一個凡人女子墜入愛河,那人就是邱秋的母親。當時他已卸任首領之位多年,卻仍被仇家識破了偽裝,而邱秋的母親卻恰恰在此時懷上了她。
“邱秋的父親為保妻兒的性命安全,決定暗中護送她來文府養胎,為了保證行動的絕對隱秘,他除了老府主甚至沒有提前知會文府任何一人,可是行動還是敗露了,他們在半路上遭遇襲殺,邱秋的母親難產,在一片血泊裡艱難誕下邱秋,隨即撒手人寰,也因此導致邱秋陰陽逆脈,命在旦夕。
“敢與文府公然為敵的勢力是何等存在,邱秋的父親攜幼女奮力殺出敵圍,一路飆行,狂奔回文府,身中數劍,半張臉均被烈火焚燬,後背更因劇毒腐蝕而大面積潰爛,重傷難治,懇求先父出手救治邱秋後便倒地一命嗚呼,與妻子共做了亡命鴛鴦。”
江楓聽之動容,話說不過隻字片語,但完全可以想象當時的情況是何等的慘烈與絕望。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江楓欲言又止,微怒道,“那小丫頭身世如此可憐,先天太和道體被廢,以一介凡人之身立身文府之中,明裡暗裡得受盡多少冷嘲熱諷和白眼委屈,她才十歲,你怎能忍心……”
江楓不忍再說下去,許是憶起自己童年的悽苦遭遇,越發對邱秋的經歷感同身受。文斌治府之嚴毋庸置疑,但偌大文府,她總不可能事事親為訓誡,袁衝叔侄二人便是最好的例證。
“怎能忍心還如此冷落邱秋,命她只做個伶仃侍女?”文斌搶言道,“江楓,你的想法有的時候真的很幼稚,我且問你,雲霄殿能否無條件讓一群無用廢人在宗門內任取任用?”
江楓一時語塞,壓著喉嚨低沉道:“不能!”
“呵!”文斌冷笑道,“以你江大公子葉鴻飛義子、掌教真傳、雲霄第二子的身份,當年遭劫被廢后都同樣的被宗門一視同仁,我文府為何不能?邱秋那丫頭身世雖然悽苦,但你的身世似乎也好不到哪兒去吧,結果又如何?”
江楓被文斌說得啞口無言,他的確沒有立場來對文斌的行為做任何要求,甚至連以己身作為佐證也不行。
“欲立身文府之中,必先有其存在的意義及價值,文府無需無用之人,更不許無能之人生活在文府內!”
文斌又說道:“文府與雲霄殿經歲月而長盛不衰,在宗族傳承的態度上幾乎別無二致,邱秋不過是文府漫長光陰中一朵濺出水面的浪花,有什麼資格令我這個一府之主偏待於她,她除了先天太和道體,又有什麼特殊的所在能令文府為她獨開方便門楣?”
“仁善是好事,但過度的仁善便是虛偽!”文斌沉聲道,“若你我易位相處,今日依你之言善待邱秋,那麼那些苟延殘喘在文府別院中自生自滅的殘卒老兵又當如何?你面對他們又當如何自處?!”
連番數問,江楓苦笑無言,許久,才緩緩問道:“若邱秋不是尚有可能恢復先天太和道體,你是不是也要將她驅至文府別院中任其自生自滅?”
文斌長吸一口氣,微挺胸膛,冰冷著聲音說道:“然也!”
“呵!”江楓低笑著,不知是在自嘲,亦或是在嘲弄著其他的什麼,低喃道,“你一定要將自己說的如此無情嗎?”
“什麼是無情?什麼是有情?終不過是愚人自愚,庸人自擾!”
文斌說罷,頭也不回地向第七山海下走去。
“走吧!”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