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問的是御心堂堂主的嫡傳弟子,葉鴻飛的三師弟——湯武業!
“儒門以仁、禮教化凡人,所言‘朝生夕死’,非吾等所論之生死。其言是指,人既習聞得悟新的道理,便猶如脫胎新生,與昨日有別。是以昨日之‘我’便如昨日之事,逝而不可挽回,是為‘夕死’。而今日之‘我’,因得悟新的道理而再不同於以往,宛如新生,是為‘朝生’。
“昨日我便如昨日死,今日我便如今日生!此言所寓,乃是對求知問道之人應抱有的正確態度與認知的願望與闡釋,並非教人以身殉道之理。師弟所悟有誤!”
葉鴻飛依理而言,湯武業拱手一禮,靜思不言。
眾人慾再問,卻突聞一陣稚嫩的童音笑聲傳入耳中。循聲望去,只見不足週歲的小江楓正有模有樣地坐在一旁的地上,津津有味地聽著眾人論道,待聽到“昨日我便如昨日死,今日我便如今日生”時,驟而拍手大笑起來。
蘇曉大驚,恐亂了祖宗禮法,就欲起身將之帶下去,卻被玉貞長老制止了。玉貞長老也是見此情景覺著驚奇,抬手一招,小江楓落入他的懷中,輕輕為其撣去身上的塵土,就這樣讓江楓繼續聽講。
論道繼續,葉鴻飛的五師弟,鍛兵堂堂主的嫡傳弟子“吳翳”接棒發問:“師兄,天地之修,有神、魔、人、仙、妖、鬼、佛之分,因所修所執不同,故而演化出宗門百相,各有不同。然道既唯一,何來不同?”
“《道德真經》曾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吾雖能知曉,卻未能完全明悟。依吾之見,道為無,生一而始,化二而進,衍三而繁。萬法雖異,卻仍是萬道歸宗!”
“既是不同,為何不將其統一?”這次疑問的是蘇曉。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不同,方見精彩!”葉鴻飛聲音突轉柔和道。
四周稍靜,葉鴻飛的八師妹,長生堂堂主的嫡傳弟子“周子分”隨即發問再論:“師兄,常言道:‘天道不仁’!天道因其不仁,故而‘無為’,方得至公至正、不偏不倚。然既是一視同仁、萬靈平等,那這天地生育萬物,為何又會分出強弱貧富?”
“大道無為、無情、無名!天道以無為生育天地,以無情執行日月,以無名長養萬物……但天道無為而生靈有為,天道無情而生靈有情,天道無名而生靈有名!萬物因有為而爭。因有情而私,因有名而勝。天道不仁,方能一視同仁,使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此為天地萬靈之至理!”
論道持續升溫,葉鴻飛的言辭也愈發激揚,不再平靜。
葉鴻飛的六師弟,從不嚴謹的言鏡拱手提問:“師兄,人生諸事繁雜,如何方得逍遙?”
“自在在心,自能逍遙!下一個!”葉鴻飛揮袖,言鏡提問結束。
一個平日裡在宗門內不得重視,地位平平不得騰達的女弟子問道:“師妹請教師兄,地起山峰,但山有高低,為何有高山成峰,而低山卻無名?”
“你明問山之高低,實問人之高下。高山可成峰,低山未必不可成嶺。你以高峰自比,自然難見山脈延綿峻秀之壯麗。需知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我有二字贈你,望能解你心中之惑——‘低頭’!下一個!”
“師兄,仙凡之別在何?”
“修仙者,以業為力,化業鑄心,清心寡慾,悟天地道理之變化,而使心無限之大!凡人以有限之心盛無限之慾,終為欲擾;而修仙者則以無限之心納無限之道,終得超脫!這,便是仙凡之別!下一個!”
“師兄,修途漫漫,九死一生,為何我仍不願放棄?”
“因為你還活著!下一個!”
“師兄……”
……
論道仍在繼續,玉貞長老懷中的江楓也有模有樣地坐在其腿中,專心致志地聽著葉鴻飛講經論道。每每聽至妙處,無不手舞足蹈,開懷大笑。
一連數次之後,六位堂主不再認為這是巧合,均好奇地審視著江楓,彷彿在看一件稀世珍寶,就連隱於一旁的雲易上人也好幾次將目光轉移到江楓身上,驚喜不已。
未待香柱焚盡,當香柱才燃至不到二分之一處時,座下已再無一人發言。葉鴻飛取出水袋,痛飲了幾大口靈泉,緩了口乾舌燥,長舒一口氣,論道……終於結束了!
啪!啪!啪!
掌聲突兀響起,彷彿無中生有,隱藏許久的雲易上人終於現出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