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清楚老夫為何而來?”
沈清兮望著這個即便是頭髮虎鬚盡皆花白的老者,依舊腰桿直挺,跟一般的老人完全不一樣的精氣神,不由的輕輕的一笑,緩緩的說道,“老令公是來退婚的吧?”
“不過,老令公不應該來找小女子的,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您應該去找我爹爹!”
沈清兮這話說的倒是實在,所謂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尤其是這種退婚的事,這種來找當事人退婚的事,放在誰身上都是莫大的屈辱,這個時候就是沈清兮拿掃帚把楊老令公掃地出門,都不會有人說一句不應該。
再說了,沈巽在,沈清兮有什麼身份跟楊老令公對話?
但,一旦楊老令公來了,那便是任打任罵,毫無怨言!
這個時候,兩人這般面對的,相互之間都是巨大的屈辱。
楊老令公的神態平靜,似乎毫無所覺。
沈清兮也是微笑以禮,似乎一如往昔。
楊老令公看著現在這般微笑的沈清兮,也是暗暗稱奇,不過,還是苦笑了一下,對著沈清兮說道,“你這丫頭真是刁鑽,你難道不知道如果這個時候為去你沈府,沈伯翦那小子能真的把我打出門!”
“我想,我爹爹應該不會,畢竟你們都是聖人門下!”沈清兮很是自然沖茶,泡茶,而後給楊老令公倒了一杯清茶,笑盈盈的端給楊老令公。
“呵呵……”
楊老令公只是淡淡的一笑,心中卻是在感慨,聖人門下?
整個大周朝還有誰把自己當成聖人門下?五十年的二甲進士,金榜之上前十的名頭,好好的翰林之才,只因為出身關中楊家,卻不得不得投身到軍旅,到現在他都已經七十有餘,卻從來沒人把他當成過聖人門下。
儒將之名不過是客套話,實則不過是武夫而已!
大周朝崇道抑佛,這都是小道,小道之上可還有大道,大周朝的原則底線便是崇文抑武!
明明當年二甲金榜前十的進士,楊老令公卻沒有一天享受過這書生的待遇!
端起沈清兮端給自己的清茶,楊老令公很是平靜的一口飲盡,而後放下茶盞,淡淡的說道,“丫頭,你應該知道,老夫也是一言難盡,有苦說不出!”
說道這裡,站起身來,楊老令公站在視窗,望著東京城內繁華煙雲京華數十里,淡淡的嘆了一口氣,“我關中楊家,傳承前朝之前,原也為皇族,後來失國之後才潛心儒門,也算是書香世家。”
“太祖起兵時,我家先祖乃是文官,而後因為家族跟隨太祖南征北戰,成為武將世家,當年杯酒釋兵權之後,數十年內關中楊家是以文官仕途立族的,到今天,關中楊家儒將之名天下美名傳,可那又如何?”
“為了大周,我楊家迄今只餘三口,愚孫楊信又不習聖門訓導,老夫為了楊家的傳承,只好給他找一個能夠確保我楊家一世安穩的賢內助,實話說,老夫看好你,只是沒成想卻因為……”
“牽連到你,實非老夫本意!”
楊老令公深沉的聲音中自有一種滄桑,緩緩的數來數百年關中楊家的經歷,甚至比起沈清兮看那前朝懷古詩都要來的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