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啊?」霍玄承突然皺起了眉。
他頭腦稍微一轉便反應了過來:「這位貴妃娘娘,好像是華陽長公主的表妹?沒錯,她倆雖說差了二十多歲,但確實是表姐妹。」
「原是一家子美人,難怪皇上也被迷住了。」旁邊的人連連點頭。
秦貴妃入宮以來,受盡恩寵。陳焱對其他宮妃已經不能用冷落來形容了,幾乎就是沒有拿正眼瞧過。
可惜自古紅顏多薄命,秦貴妃也步了她表姐的後塵,年紀輕輕便去了。此時距離她入宮不過兩載,更是連一個子嗣也未曾留下。
從秦貴妃去世算起,陳焱便再也沒有上過朝。
原先秦貴妃在時,他便耽於後宮,許多事情都不再過問了。隨著陳焱的放權,霍玄承的勢力如同春天的野草般肆意瘋漲,在朝中有獨大之勢,除了掌管京城禁衛軍的都督陸之淵外,竟無人能與他抗衡。
而秦貴妃死後的一年裡,陳焱彷彿瘋魔了一般,派陸之淵在全天下尋找和秦貴妃長得相似的女子,對朝政更是幾乎不聞不問了。
如今皇帝眼看著不太行了,又沒有繼承人,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朝局,又出現了新的變數。
表面的風平浪靜之下,暗流正不斷湧動。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掖幽庭又進了一批新人。
「放開我!放開我!」一個長相頗為嬌豔的女子正憤憤不平地喊著,她的雙手正被兩個人反剪壓在身後。
「你再不老實,在這兒是會挨鞭子的!」其中一個壓著她的人道。
「呸!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陸都督的人!若不是那個瘋婆娘趁都督不在家,陷害於我,我能來這種地方?!」女子惡狠狠地說道,「你們趕緊把我放了!否則陸都督來了,你們都沒好果子吃!」
「我當然知道你是誰,你們這批人的名冊早就交到姑姑手上了,你的大名自然也在上面。你叫花容是吧?原先是陸府的通房丫鬟,在家中手腳不幹淨,被發配來掖幽庭幹苦力活兒——講真,你們這些高門大戶被發配過來的,每年都有好幾個,沒見哪個出去過。我勸你還是乖乖的,省得姑姑生氣了,這可就不是吃不吃得了好果子的事兒了。」
說話的名叫春杏,和她身旁的春桃一起,在這掖幽庭裡負責教導新來的罪僕規矩。
其實規矩也沒什麼好教的,無外乎兩個字:聽話。
來到這兒的僕役,幹得都是最下等的活兒。原先掖幽庭裡只收宮中犯了大錯卻不致死的罪奴,但皇上登基時,把伺候過先帝和各位宮妃的下等太監宮女全發配過來了,於是也就亂套了。
「也不知道什麼情況,這兩年,高門大戶的罪僕居然也往咱們這兒送,皇上還一點兒意見都沒有,真是奇了怪了。」春杏道。
她麻利地給花容的嘴裡塞了塊疊好的布,於是花容只能憤恨地發出「嗚嗚」的聲音,一個字也喊不出來了。
「皇上哪有空管這種事兒啊?皇上忙著思念秦貴妃呢。」春桃回道,「來就來唄,先前來的那幾個也和她差不多,但有姑姑在,她們最後還不都服服帖帖的。」
「是啊,有姑姑在,這掖幽庭就不會亂套。」春杏的臉上多了幾分嚮往,「咱們什麼時候能在姑姑跟前得了臉,當個小管事,也就不用天天幹苦力活兒了。」
「別做白日夢了,」春桃立刻澆了春杏一盆冷水,「咱們十天半個月都見不到姑姑一面,想得臉,那得猴年馬月啊?先管好眼下這個吧。」
花容還在嗚嗚地叫著,一臉憤恨。
依照掖幽庭總管姑姑定下的規矩,新入掖幽庭者,不分男女,皆由春杏、春桃二人調教一個月,待心思沉靜了,再由各個組的管事太監們過來挑人,定下去向。
春杏春桃不過是例行公事。花容是這一批最不聽話的,卻也不是第一個不聽話的,她們依照先例去對待便是,無非是該打打該罰罰。花容受了幾日的折磨後,總算也知道這地方並非都督府,不是自己叫嚷兩聲就能了事的,開始忍氣吞聲了起來。
——誰知道,陸之淵真的來掖幽庭要人了。
真的是破天荒頭一回,主人家親自來掖幽庭要人的。原先被發配來的,便是喊破了喉嚨也沒用。還有過膽子大的,賄賂管事太監給宮外面遞話,也不見外頭有回應。這花容還真是有能耐,居然真的讓陸都督找來了?
掖幽庭裡的大小管事,誰敢直視這位掌管京城禁衛軍的正二品大員啊?何況他人高馬大,長得跟閻王似的,臉上還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邪氣,更是讓人不敢逼視。
眾人烏壓壓跪了一地的人,靜默地承受陸都督的滔天怒火。
花容一瞧見陸之淵,便鑽進了他懷裡,捏著嗓子帶著哭腔撒嬌,一直喊著要回家。
「這女人怎麼和當年那個秋水一樣?」蘭草跪在不遠處,用極低的聲音嘟囔道。
蘭草想起了四年前的秋水。自王進被調走後,秋水沒了靠山,地位一落千丈,後來不知怎麼的,被姑姑用幾句話給逼瘋了,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死也不肯出來。姑姑直接吩咐給房門上鎖,再也不讓人去瞧她。待到後來有人去看的時候,屍體都涼了,門上全是指甲摳出的血。
「發生什麼事了?」就在這時,一位年輕女子的聲音由遠及近地響起。
蘭草一抬頭,趕忙喊道:「姑姑來了!」
所有人的視線向蘭草這兒彙聚,包括哭哭啼啼的花容,和抱著她的陸之淵。
陸之淵蹙著眉,看向那個被眾人稱之為「姑姑」的女人。他剛走進這裡時,便聽見有人喊著「快去告訴姑姑」,憑著他對皇宮的瞭解,能被尊稱一聲「姑姑」,通常都在這宮裡侍奉了十年以上了,卻未曾想到,眼前的女子卻是這般年輕。
女子一身青衣,長發被簡單地綰起,露出光潔的額頭和細長的眉梢。再往下,是一對極淡漠的眼睛,卻如琉璃一般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