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心魔形態,本就千變萬化,防不勝防。
所以陳有鳥根本不知道下一次心魔會何時出現,又會以什麼樣的形態出現。
他這次選擇到草堂借住,讀書明志,求學定心,也是抱著一份壓制心魔的出發點。
一夜思索。
而今豁然貫通,精神奕奕,這是道心清明的表現,自然心魔莫能入侵了。
往俗裡說,就叫做“想開了”!
起身洗漱後,與孟夫子同進早飯。
草堂規矩:食不語。
吃過之後,孟北流看著他,道:“觀你顏色,比前些時日可開朗得多了。”
陳有鳥問:“老師還會給人看相?”
孟北流哈哈一笑:“修行者謂之‘望氣’,占卜者謂之‘看相’,而吾輩讀書人,一言以蔽之,‘識人’而已。”
陳有鳥聞言,頓生受教之感。
望氣、看相、識人,這三者在本質上,不就是一樣的嗎?
果然是異途同歸。
當下道:“昨日受老師教誨,夜不能寐,反覆思索,幸得些領悟,想明白了些事。”
“那就好。”
孟北流微微頷首,然後又問:“可否一說?”
陳有鳥就道:“在外,天時人力,皆需爭取;在內,只求得一個秉持本心,知行合一罷了。”
孟北流定定看著他,久久不語,反覆咀嚼著這句話,許久才嘆道:“好一句‘知行合一’,你出師矣。”
其年少得志,科舉路上稱得上一路青雲,很順利就高中進士,然而到了官場上卻處處受制,鬱郁不得志,然後棄官歸田,弄了這間不同流草堂。
望名知義,不同流,自去流。
但實質上,卻是放棄了的,躲在草堂裡,等於是退隱。
到底心有不甘,隨後開堂教書,想教育出得意門生,好延續理念,代替行事。
只是世界變動,早不同過往。
學生們來草堂讀書,進修,主要都是奔著功名而來,為的是考上科舉而已。
這一點無需忌諱,也不是什麼大逆不道,只不過功名燻心之下,本心早不復存在。
直到另類的陳有鳥來到草堂。
最開始,孟北流收人,看中的是陳有鳥的詩才,寫得實在是好。下意識地以為是陳有鳥曾在山上修行的緣故,雖然修道不成,卻自然而然帶著了一種脫俗的格局與才氣。
到了後來,很多事情的發展都漸漸變化,並脫離了預想的軌道。
孟北流雖然退居草堂,但經常跟士林上的友朋通訊,知道不少時事變化,對於天下大勢的瞭解亦非常人所能想象得到的。
有時勢,有秘辛,有人情。
這些,都是歷練,陳有鳥都未曾接觸得到,這次前來科舉,才算是蹣跚學步,剛剛開始。
至於後面怎麼走,能走到哪一步,就看陳有鳥的了。
因此昨天交談的時候,孟北流說很期待。
卻沒想到,一夜之間,陳有鳥想通了事,直接說出“知行合一”這種話來,令得孟北流大感觸動。
果然不愧是修道有成的人。
雖然對修道之事不甚瞭解,但修道與做人,不就是一回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