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萬沛兒所說,撈燙的種類實在太多,最後桌子上的撈燙上了滿滿一桌,果真是吃不完。
出入這種小鋪子的,多半不會是大富大貴的人家,是以他們點了這麼多東西,不僅是老闆和老闆娘十分驚訝,同在鋪子裡的食客也是頻繁側目相望。
撈燙還是原來的味道,只是萬沛兒到底在宮中待得久了,吃東西已經習慣了只吃個五六分飽,蘇景佑亦然,且還有別的食客頻頻看他們,最後一桌子果然剩下了許多,萬沛兒將自己撐得厲害,最終還是沒能全吃個乾淨。
臨走的時候老闆和老闆娘皆是出門相送,臉上喜滋滋的,大約是蘇景佑和萬沛兒這筆生意,抵得上他們辛苦一天的成果了。
老闆和老闆娘是心滿意足了,萬沛兒卻是撐得難受。
“早勸你吃不下就不要吃了,你偏不聽。”
大約是撐得迷糊了,此時的蘇景佑在萬沛兒眼中又成了以前那個沒什麼存在感的小皇子,她也不再顧忌所謂君臣之別,而是直接白了蘇景佑一眼。
“讓你別點那麼多,你偏不聽,吃不下多浪費?何況你是——”
話頭戛然而止,萬沛兒這才驚覺蘇景佑如今是天子啊,她的表情就立馬收斂了起來,只撇了撇嘴,不再說話。
她眼裡那道炙熱的光消失得太快,也太明顯,那忽然的收斂,像極了小狐狸見到獵人,飛快地收起尖牙利爪,只顧躲藏。
蘇景佑覺得胸口悶悶的,不是痛,只是悶,好像有什麼東西堵在喉嚨裡,他每一次呼吸都覺得壓抑,心塞得厲害。
“沛兒……”蘇景佑拉住身邊人的手:“你還記得你以前叫我什麼嗎?”
蘇家小子……
萬沛兒心裡默唸,嘴上卻是沒說話。
那時他們都年幼,她的父親是嘉義侯,手握重兵,而他只是一個沒有聲望的小皇子,即便後來他做了皇帝,可那時朝事還是攝政王說了算,他只是提線木偶。
是啊,那時她總笑話他是提線木偶,誰知道後來她自己反是為了這幾個字而難過呢?
總之那時的她是耀眼的,而他是安靜卑微的,她便肆無忌憚喚他蘇家小子,帶他逃過宮衛,在皇城中四處嬉鬧遊玩。
她總笑話他,欺負他,但也為了維護他呵斥欺軟怕硬的宮人,為了帶他出去玩捱了父親許多頓鞭子。
原來一晃,那個耀眼的她已經走遠了,如今她只能喚他“皇上”“陛下”。
“沛兒……”蘇景佑飛快地朝著萬沛兒靠近了半步,臉色有些焦急:“你忘了嗎?”
半晌,萬沛兒搖搖頭笑起來:“蘇家小子,你管得著我嗎?我忘了又怎樣?”
蘇景佑眸色漾然,隨即沉下去,沒再說話。
當日晚上回宮後,曲宜宮寢殿裡,榻上男人抵住女人,陡然說道:“我永遠是你的蘇家小子,你不準忘,這是天子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