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塵朝著四面八方衝散開來,姬木森上前一步,以右手一把抓住心口的三支箭,蓄力抽出,再一發力,箭體當即繃斷。
“殺!”
不顧胸膛的箭傷,姬木森再發一令,此時此刻,無論是護山軍還是護城軍,都在主將的氣魄感染下,將士氣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眾將從主將左右竄出,衝入城主府……
“不對!人數有異!”
副將姬山池忽感一陣不安,就在他喊出異常的瞬間,城主府周遭的居民屋內衝出上千的龍淵城兵將,為首者持一柄邪異盎然的殘劍,神色鐵青地望著那已成廢墟的城主府,眼底的一絲悽愴轉瞬被恨火吞滅。
與此同時,城主府深處的一間空房內,四周牆壁自動瓦解,顯露其中埋藏的一隊伏兵,這些伏兵皆為弓箭手,精準地朝著城主府四周牆外堆積的草堆射出第一輪火箭,使得城主府周遭成為一片連貫的火海。
而開山邑的雙軍兵將,有三分之一已然湧入其中,被火海團團包圍,又有暗伏的弓箭手持續進行第二輪、第三輪的射擊。
原本由開山邑主導的戰局突然發生轉變。
龍淵城藏兵於居民房內,以逸待勞,反觀開山邑雙軍翻山越嶺,兵臨城下、已有損耗,入城後被事先佈置好的殘兵假象矇騙,士氣虛漲,士兵們力求速戰速決,無形之間,自會有多餘的氣力損耗。
直至此時,龍淵城精銳盡出,又有城主府為囚牢,府門深處伏兵的箭雨直撲正門,被困其中計程車兵若要強行從正門退出,必定要承受莫大損失,這使得府內的三分之一士兵暫時與府外士兵阻隔開來。
府內士兵只得往府門深處而去,唯有擊殺伏兵,才有機會脫離困境。
而府外,虛漲計程車氣在此時失去了底氣,原本以為勝利近在眼前,但現實卻是:戰鬥才剛剛開始!
開山邑士兵們自知氣力已經勢弱,再加上置身龍淵城之內,頓時有種“羊入虎口”的錯覺,迫使士兵們紛紛陷入慌張情緒。
主將姬木森在此時轉身,拾起地上青銅劍,帶頭衝出……
……
遙遙相望·半山城,趙風與鑄者來到山頂,眺望龍淵城的戰火,雖然看不到戰場的實時戰況,但城中之慘烈可以預想。
趙風望著那那火光,良久之後,失神地開口道:“究竟是怎樣的仇恨,才會讓雙方死鬥至如此地步,難道非要一方滅亡才能平息嗎?”
鑄者默然,良久,一嘆。
“哪有什麼恨意呢?那些士兵、將領沒有一個希望上戰場,對於任何一個國家的國民而言,只要能安居樂業,便已經足夠了……”
“這場戰役,乃至在九州境內日夜不息的戰場上,每一條活著、死去的生命都不過是棋子罷了……棋子爭地,卻主導不了棋局,上位者指掌之間,眾生便要前赴後繼地奔赴戰場,若不能改變上位者的想法,這場戰爭將會一直持續下去……”
“而我也是為了能夠將自己的鑄劍理念傳達給這個時代,才放下仇恨……”
趙風此時已經知道了鑄者就是歐冶子,升山村的鐵匠,也知道了鑄者過去的經歷。
為了理念,可以放下殺親之仇,趙風無法理解,卻不妨礙他心中的敬佩之意。
“鑄者的理念,究竟是什麼?”趙風詢問道。
“不過二字,無鋒!”
“無鋒?”趙風喃喃了一聲。
“正是無鋒!”
“凡舉世之下,劍鋒為殺,無鋒不殺;故以劍為器,淬己為鋒,無鋒無我!”
“劍我為一,我之殺念皆入劍器,而劍之無鋒,化殺於無!”
“劍我唯一,一切殺念皆在劍中,皆為劍下奴,舉世無殺!”
“無鋒止戈,天下大合!”
鑄者眼中的希翼如璀璨星光,趙風肅然起敬。
“唉……只可惜,我的理念很難引起眾君王的重視,越君以一塊天外隕鐵,招我鑄劍,所成之劍有五,湛盧、巨闕、魚腸、勝邪、純鈞,五劍皆為無鋒。”
“我將鑄劍理念交託出去,越君卻在當晚遣百名匠人秉燭勞作,一夜之間,五劍其四開鋒……唯有湛盧倖免於難……”
趙風默不作聲,他此時終於理解為什麼鑄者第一次看到雲虎劍柄的時候,眼中會露出喜悅神色:那劍柄連劍身都沒有,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契合了他的“無鋒”理念。
“說起來……五劍之中,有一劍超乎限制……”
鑄者望向龍淵城的眼神,由無奈轉為凝重,款款道來:“那柄劍每鑄一寸,劍中邪氛惡氣便加深一分,十七寸劍刃,已可稱世間至邪極惡!恐猶勝之,故賦名勝邪……那柄劍,此時便在那龍淵城中。”
“那柄劍有何不妥嗎?”趙風問道。
“那劍邪門得很!以其鋒利,禍亂持劍者心性,妄造殺業!唯有心志堅定者,以殺鎮殺,方能駕馭!那龍淵城本就是戰亂頻繁之地,歷代城主,殺功赫赫,是越國之內,最能鎮壓勝邪惡氣的地方,故而越君將此劍留在龍淵城內,名義上是做鎮城之劍,實際上卻是要以龍淵城鎮壓勝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