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宗慶曆年間,農民起義和兵變在各地相繼爆發,時任朝廷重臣歐陽修,就曾對當時的農民起義形容說“一年多於一年,一夥強於一夥”。
所以,宋仁宗趙禎一聽到賈昌朝說到“起義”二字,立馬讓端坐在堂上的他,嚇得是直冒冷汗,當即就面露難色,悵然若失道:“方才,賈卿所言極是。朕自然知曉,昨日未時之前,居住在翰林巷的官員們,自行拆除掉違章建築,那不絕不是真心想要拆除,也不是坦然接受街道司做出違章建築的評判,而是給朕的面子。
“朕命開封府和街道司,推行查辦侵街佔道和拆除違章建築已經有三日餘,卻也遭到不要阻力,朕都心裡有數。無論是開封府,還是街道司,沒有朕作為他們的後盾,就依靠他們日常執行公務,朕想駐京的官員們,都不會積極配合的。連官員們都是如此,唉,何談百姓們呢?”
當有些鬱鬱寡歡的宋仁宗趙禎把話說完,身著硃色官袍的右諫議大夫陳執中,便持笏出列,附和賈昌朝方才所說,忙不迭危言聳道:“陛下方才所言有失偏頗,駐京官員無論大小有上千人之眾,在此其中不乏有宵小之輩,但絕大部分都為官清廉為人正直。
“作為官吏,每月領受的俸祿是朝廷給予,自然不敢也不能夠有忤逆官家之舉。官家下達的聖旨和口諭,我等官員們皆都聽命行事。
“可是,我大宋百姓們,或耕作農田,或手工製作,或從事商業,他們每年都要向朝廷繳納賦稅,是我大宋之根基。荀子曾言‘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唐相魏徵也曾對唐太宗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在臣看來,東京城內上百萬人口的百姓,就是水,而陛下則是舟。若是讓街道司在東京城內大肆強拆違章建築,勢必會激起民憤。賈副相方才所慮,不是沒有道理。
“一旦民憤沸天,東京城內的上百萬百姓們揭竿而起,不無可能。還望陛下立即下詔,降罪於開封府和街道司,停止一切查辦侵街佔道和拆除違章建築的行動,以此重獲百姓們的信賴。否則,我大宋危矣!”
右司諫劉元瑜,也緊隨其後,持笏出列,不失時機地繼續附和賈昌朝和陳執中,上綱上線道:“啟稟陛下,方才賈參知、陳諫議所言,都是為我大為陛下著想。千萬不可讓一個小小的街道司,還有放任不管的開封府,因為查辦侵街佔道、拆除違章建築之事,而引起東京城內上百萬百姓們民憤。
“陛下要儘快做出決斷,不可讓民憤蔓延下去。為了平息民憤,陛下應當降罪開封府和街道司。無論是開封府尹還是街道司司丞,都已經立即撤職查辦,以此消解即將爆發的民憤。唯獨由此,民憤才可在極端的時間內化解,還望陛下能深明大義果斷定奪。”
此時此刻,坐在堂上的宋仁宗趙禎,對於方才賈昌朝、陳執中和劉元瑜的輪番諫言,不僅讓他直冒冷汗,也讓他有些想精神不寧。
宋仁宗趙禎不想讓自己推行才三日有餘的政令,就此前功盡棄,可又不想激起東京城內百姓們的民憤,這才讓他舉棋不定,難以做出抉擇。
見此情景,御史中丞王拱辰,便趁此時機持笏出列,跟賈昌朝、陳執中和劉元瑜這三人沆瀣一氣,繼續向宋仁宗趙禎施壓,可謂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必須要指出的是,賈昌朝、陳執中、劉元瑜和王拱辰四人,都居住在翰林巷之內,而他們的家宅多處都被街道司司丞王浩,帶著人是標記為違章建築。
儘管他們四人在昨日未時之前,自行拆除了家宅的違章建築,卻對街道司和司丞王浩懷恨在心,一直都尋找著機會,對街道司和街道司司丞王浩,甚至是開封府尹包拯復仇。
讓他們四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才剛過了不到一日的功夫,他們在今日五更上早朝的途中,卻看到在他們途經的街道兩側,被街道司使用白漆寫下的“拆”字隨處可見,便讓他們覺得這是一個千載難逢報仇雪恨的機會,在早朝進行之前就打好了腹稿,藉此猛攻街道司和開封府。
要知道,這四個人,要麼是曾經是諫官,要麼現任諫官,自然是一個個巧舌如簧,他們能夠把死人說活,也可以把活人說死,再加上四人合力聯手,便覺得扳倒區區一個街道司的司丞應該不成問題,至於開封府尹包拯,很難會被罷官免職,最起碼也會被趙官家小施懲戒。
當王拱辰諫言完畢,他們四個人在這個時候,便覺得大功幾乎已經告成,就等著趙官家下詔對開封府和街道司降罪呢。
突然在這個時候,他們四人所在的左班倒數最後幾列卻站出一個人來,身著綠色官袍,憤然持笏出列,只見這位品級有些低的朝臣,朗聲駁斥道:“啟稟陛下,小臣以為,在晏相此後四位打臣的發言,都有虛張聲勢之嫌,官家萬萬不可聽之任之。查辦侵街佔道,拆除違章建築,實乃我《宋刑統》所規定之法令。
“在大宋國土之內,上至文武大臣,下至黎民百姓,皆要遵守。而今,在我東京城內,正是因為侵街佔道和違章建築的情況非常嚴重,官家才在數年之前,設定了街道司這個衙門,專門負責處理此事。由於街道司的司丞才不過是從八品的小吏,街道司的差人又是從隸屬開封府的五百名廂兵充任。
“平日,街道司的公差們,有一半人的負責巡街,查辦侵街佔道,另外一半的人,負責清潔打掃街巷,他們工作繁重,而難以做到面面俱到。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富庶商賈,有幾任瞧得起街道司的公差呢?反而是很多東京城內的黎民百姓,理解街道司差人的辛苦和不易。
“小臣近幾日在東京城內做了一番實地查訪發現,居住在坊內的居民百姓,幾乎沒有做出侵街佔道之舉,家宅內更沒有違章建築,他們都嚴格遵守我大宋法令。反倒是那些達官貴人,還有富庶商賈,無論是他們的家宅,還是經營的店鋪,侵街佔道的違章建築不在少數。
“因此,小臣敢拿性命擔保,街道司在東京城內大街小巷標記違章建築,非但不會激起民憤,更是會為陛下為朝廷贏得民心。陛下非但不能降罪開封府和街道司,還應該給予褒獎才對。
“如若不到七日之內,能使東京城內再無侵街佔道的違章建築,讓街巷的道路更加寬闊,方便於行人和車馬通行,實乃我大宋之福、朝廷之福,更是陛下之福。小臣懇請陛下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