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五更三時,又到了開早朝的時間。
紫宸殿內,宋仁宗趙禎頭戴黑色的直腳幞頭,身穿淡黃袍衫,腰繫玉裝紅束帶,腳蹬皂文靴,端坐於堂上,只是眼圈緋紅,透著血絲,跟昨日的朝會相比,精神狀態欠佳。
在堂下的一眾文武群臣,分列左右兩班,也都頭戴直腳幞頭,身穿官袍,手持笏板,他們當中有不少人,也都哈欠連連,精神狀態比宋仁宗趙禎也好不到哪兒去。
對於參加早朝的這些文武群臣,他們身著的官袍根據官銜品級的大小分為三種不同顏色,三品及以上的官袍為紫色,三品以下五品以上的官袍為硃色,五品以下七品以上的官袍為綠色。
等到群臣朝拜完畢,端坐於堂上的宋仁宗趙禎,先是打了一個哈欠,旋即衝著堂下的群臣們,突然發問道:“今日朝會,是否還有人要找街道司的麻煩呢?”
站在堂下位列兩班的群臣們,聽到坐在堂上的官家,一開口就提出街道司的問題,頓時,就引起了他們的一陣騷動,弄得他們一個個都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應答。
由於宋代官吏無論是參加早朝,還是執行公務,他們都頭戴直腳幞頭,尤其是參加朝會時,他們如果並排而立,就無法捱得太近,同時,也無法聚攏在一起竊竊私語。
不大會兒的功夫,站在坐班第一列的晏殊,便雙手執笏站了出來,微微低頭,回答道:“回稟官家,臣以為官家方才所言,有袒護街道司之疑。在我大宋朝會上,群臣皆可談論朝政事宜,兩府三司都可以奏議,更何況是街道司呢?官家方才所言,實有不妥,還望官家明鑑。”
昨日朝會之上,晏殊還大談特談了一番街道司和都水監的功用,對御史中丞王拱辰串通居住在翰林巷的官員們,誣告街道司一事表達了憤慨之情。
今個兒的朝會之上,晏殊對待街道司的態度,竟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令在場不少朝臣們感到錯愕,尤其以歐陽修、包拯、富弼等人為甚。
由於晏殊在當朝有“帝師”的雅稱,在宋仁宗趙禎很小的時候,晏殊就是他的教書先生,而宋仁宗趙禎平日裡對待晏殊,也是恭敬有加。
現在,晏殊又是當朝執宰,為百官之首,在朝會之上,若是有人跟宋仁宗趙禎意見相左,都不敢直接說出來,唯獨晏殊毫無顧忌敢於直言,深得宋仁宗趙禎的信賴和敬重。
這不,晏殊剛把話說完,坐在堂上的宋仁宗趙禎,儘管覺得自己當著群臣的面,被自己的先生批評一通,感到面上無光,卻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錯誤。
“晏相方才所言,句句在理,朕此前所言,確實有袒護街道司之嫌。接下來,若是諸卿對街道司在東京城內,標記和拆除侵街佔道的違章建築一事有異議,儘管諫言便是,朕赦你們無罪。”
只待宋仁宗趙禎的話音剛落,站在左班第一例晏殊旁側的賈昌朝,便持笏出列,諫言道:“啟奏陛下,臣對街道司在東京城內,大搞違章建築標記拆除一事深感不妥。
“據臣所知,街道司在翰林巷內標記了二百餘處違章建築,限期一日之內拆除掉,居住在翰林巷的官員們也都非常配合,在昨日未時之前,俱都自行拆除完畢。
“可是,就在臣進宮上早朝的途中,便四下裡看到,這一路行來,在大街小巷,被街道司使用白漆寫成的‘拆’字,幾乎是隨處可見。如此在東京城內,大肆去搞強拆行動,必然會激起民憤。此前,開封府尹包公說,我大宋都城東京城登記在冊共計有一百一十多萬的人口。
“而目前駐守東京的禁軍,也不過十萬餘。若是因為大規模地強制拆除侵街佔道的違章建築,導致東京城內的居民百姓們紛紛起義,即便是調動十萬餘禁軍進行鎮壓,恐怕也難以在短時間之內平定。
“臣以為街道司此番做法,大大的不妥,還請陛下立刻下詔,撤換街道司司丞,或撤掉街道司衙門,並調動開封府的衙役們,把大街小巷德的建築物外牆上的白漆‘拆’字統統擦掉。”
賈昌朝現在的官職是參知政事,被稱為“副相”,也算位高權重,他之所以對街道司的敵意如此之大,多半是因為他在翰林巷的住宅,被街道司標記了三處違章建築,不僅拆除了後院的院牆,還有後院新建不久的左右兩處偏房,光院牆和偏房造價都花費了幾百兩銀子,自然是對街道司恨之入骨。
此前,坐在堂上的宋仁宗趙禎,由於他的大女兒趙徽若在深更半夜,打擾了他跟張娘子雙宿雙飛的美夢,導致他離開張娘子的寢宮後,在他自己的寢宮——福寧宮內,只小憩了一個左右時辰的功夫,其餘的時間都在為街道司的此番作為而暗自欣喜。
畢竟,在東京城內開展拆除違章建築的行動,是由宋仁宗趙禎向開封府和街道司下達的口諭,還限期一個月的時間,現在看來,以街道司的辦事效率,估計不出三日就可大功告成。
可是,此時此刻,坐在堂上的宋仁宗趙禎,卻聽到站在堂下的參知政事賈昌朝說,街道司在東京內大肆標記違章建築的行為,可能會引起東京城內上百萬居民百姓發動起義,這著實嚇出了他一身的冷汗。
要知道,在宋仁宗趙禎親政之後的這段時間,一邊要向北邊虎視眈眈的契丹遼國,每年納貢幾乎是大宋半年賦稅的銀錢,一邊還在西北邊境跟西夏党項用兵作戰,又要花去國庫大量的稅銀。
表面上看去,宋仁宗趙禎在位期間的北宋,商業非常繁榮,其實,也是因為此時的北宋需要大量的銀錢,不發展商業怎麼能夠收取稅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