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祈完全是被嚇到清醒的。
他已經自己獨自生活挺久的了,十幾歲的少年,內心也曾驕傲肆意,肩上是日暮微暖的餘暉,在橘子味汽水的夏天裡揮霍青春年少,風過林梢,綿軟白雲掠過頭頂,清明彎月輕攏少年脊背,他在萬丈光芒裡。
後來入了秋,天涼了,泛黃的葉緩慢的在蒼白的天空中打著卷,帶走了仲夏夜的聒噪蟬鳴,帶走了熱烈明媚的燦爛溫暖,也帶走了……肆意少年的驕傲妄為。
他的世界,暗的好像格外早。
現實磨平了少年的稜角,生活落在少年寬闊的肩上,重得壓彎了少年的脊背。
它將少年的肆意清朗奪走,狠狠的踩進了泥裡,然後踏著他的指尖,告訴他,他沒有幻想美好的資格了。
所以在發現紀啾啾不在他身邊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不是啾啾自己溜出去。
而是紀啾啾被人帶走了。
她出事兒了。
在這個可能性從他心底冒出個小尖兒來的時候,傅祈的神色猛然就白了,齒尖狠狠的咬破了唇瓣。
他忽然就意識到,自己好像,確實挺怕她出事兒的。
“……嘶。”
少年神色清戾,眼神冷銳,濃密的眼睫半遮瞳孔,在眼窩處投下一片淡青色的漂亮剪影。
舌尖一卷,無意識舔了舔略微乾裂的唇瓣。
他踏過斑駁腐朽的樓梯,推開鏽跡斑斑的鐵門,眸底情緒翻湧升騰,唇線繃的筆直。
江城的天氣預報從來沒準過,少年沉著臉出了屋簷下,細密的雨絲落下,他才後知後覺的攤了攤掌心,微微仰了仰繃直的下顎。
雨絲入眼,在傅祈沉而冷戾的瞳仁深處,蕩起緩慢茫然的漪。
五月底的雨,落下來的時候都帶了熾熱的溫度。
室外遠比地下室亮堂的多,傅祈邪氣的眯了眯眼睛,修長的指節蜷著,掩在唇邊,低咳了兩聲。
少年剛邁開步子。
在天光大亮處,一個熟悉的小身影就抱著熟悉的校服,提著份早餐,穿著薄荷綠的連衣裙,小爪子捂著額頭,乖兮兮的擋著雨,慌慌張張的從小區門口跑進來。
她首先看見了站在那兒淋雨的少年。
然後瞬間彎起眼睛,脆聲奶氣的喊他:“傅祈!”
傅祈!
世界剎那安靜,小姑娘脆甜的聲音狠狠的砸在他的耳窩。
傾光予暖意。
“下雨啦下雨啦!!”
不一會兒,雨勢便逐漸變大,水珠一顆一顆的往兩個人身上砸,小姑娘白嫩的小臉瞬間不爽的皺了皺,然後邁著腿飛快的衝過來。
抓著傅祈的手就往地下室跑。
“你怎麼出來了呀。”
少女的肩膀纖細柔弱,身上不可避免的淋了些雨,嫩軟的頰上沾了些水,襯著那啥透澈清亮的瞳孔,便更顯幾分清新的萌感。
啾啾晃了晃腦袋。
傅祈半低著墨黑如羽的眼睫,指尖微微動了動,兩秒過後,他才一臉漠然的抬了指,用指腹,兇巴巴的蹭幹她臉上的水。
紀啾啾吃痛:“嚶!!!”
這人啥毛病啊啥毛病!
一天天的不是抱她揉她耳朵,就是rua她臉!
【注:“rua”,網路用語,有“揉,搓”的意思。】
少年咬了咬牙尖,衣領大敞,露出漫不經心的隨意,清雋身形立在那兒,大概是覺得不夠解氣,他忽然張開嘴,清淡好聞的淡香靠近,傅祈冷著眉眼,一口咬在紀啾啾的腮幫子上。
這老王八又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