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壽銘?”李默有些意外。
自己執掌翰林院多年,自然不乏親自提拔的老人,在他的想法裡,這頭一個來的,當是李春芳才是。
即便李春芳現如今代為執掌翰林院,不方便大張旗鼓地同他相見,可難道譴一二人問候一聲的表面功夫也懶得做?
再者,那麼些年裡,他提拔的又豈止是李春芳,李春芳不過是他看好的諸多後輩的其中一個罷了。
一念至此,即便是見慣了人情冷暖,官場殘酷,心下也不免有些出神。
“老爺您看?”
老僕提醒道:“可要見一見這位工部員外郎?”
李默下意識搖頭,旋即看了看自身身上的常服,又道:“既然來了,自該見上一見。”
自從自己被罷官以來,往日一向親厚的摯交、門生故吏,便避他如蛇蠍,即便是現在自己回京的訊息已經廣為流傳,卻依舊門庭冷落。
他不確定,這位曾經的範侍講,究竟是不是已經投靠了嚴黨。
老僕得了準信,當即親自去請。
再度見到范進,李默心神有些恍惚,模樣雖還是那個模樣,但顯然已是大不相同。
離得遠還不覺,待走近了,只覺得這人,似是越活越年輕了。
他竟是不知,這京城的水土,何時變得這般養人了。
“見過大人。”范進一如既往的恭敬,與從前如出一轍。
只是,良久卻未聽到李默開口,稍一抬眼,只見李默正盯著他看得出神。
似乎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李默忍不住道:“壽銘,我怎麼覺得,你比從前更年輕了?”
范進笑了笑,常與他接觸的人,其實是難以發覺他潛移默化的變化的,然則李默離京日久,這份改變,自然變得更加的顯而易見。
旁的不說,如果他此時再回到南海縣,即便是曾經的那些老親、鄉鄰們,多半也不敢認了。
“掌院過譽了。”范進淡淡回了一句。
說話間,二人一前一後,進了驛館。
“掌院大人近來可好?”
在李默觀察他的同時,范進同樣悄然打量著這位曾經位高權重的老大人。
對方驟然回京,可謂是打了很多人一個措手不及。
即便是嚴黨中人都在犯嘀咕,誰也沒想到李默居然還有臉回來,還能回來。
只是,在沒有確定李默回京究竟意欲何為,究竟是何人的手筆之前,嚴黨也不好輕舉妄動。
“老夫都這把年紀了,好與不好,又有什麼分別?”李默搖了搖頭。
較之數月前,此時的李默,顯然更像是一個尋常的老叟,曾經的赫赫官位,早已被他收束,風一激便連連咳嗽。
范進沒接話,他可不會被這些表象輕易欺騙。
一個當過官,掌過權的人,是永遠也不會放下對權力的渴望的。
即便曾經舉著骨頭當火把,可到了最後,依舊戀棧,退而不休,美其名曰發揮餘熱。
這種人,他見過太多太多。
“大人您此次回京,可是想在京城養老?”范進試探著說道:“若為養老,晚生在京城倒還有一所房子空著,老大人您若不嫌棄,晚生命人打掃一二,便可入住。”
還沒等李默拒絕,李默身側的老僕便忍不住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