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先張口,而是等嚴世藩坐下,才悠悠道“怎麼?”
“怎麼?”
嚴世藩接了一句,反問道“宮裡那位是什麼意思?”
嚴嵩撫了撫鬍鬚,低眉看了看茶水,將之放下,“除了息事寧人,還能怎麼樣?”
“您就這麼幹看著?”
嚴世藩忍不住質問道,“大明兩京一十三省,可是在您的肩上擔著的!”
“旁人作壁上觀,難道您也眼睜睜看著兒子被人欺負?”
嚴嵩重重地咳嗽了幾聲,反問了一句,“現在知道大明兩京一十三省,究竟是在誰的肩上擔著了?”
話雖如此,可也沒有真的跟嚴世藩置氣。
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兒子,自己不寵著慣著,還有誰會管他。
只是,自己也有自己的難處。
很多時候,知不可為而為之,可以是大智大勇,也可以是愚不可及。
嚴世藩沒回話,一拍桌子,“我就不明白了,為什麼陛下對別人都寬容以待,為什麼偏偏對我們嚴家父子,卻百般苛刻。”
“旁人只看到我們嚴家風頭無兩,風光無限,可誰替我們想過?”
“我們難吶!”
“宮裡吃穿用度,無一不需要我們安排,國家邊疆但凡有戰事,我們必須平定,遭災受苦的老百姓,必須得安撫好,官員要是敢反抗,必須得壓下去。”
“陛下一聲令下,我們就得不打一絲折扣地完成,完不成就得換人,我們上哪兒說理去?”
嚴嵩嘴唇發白,眼神渾濁不堪,只一味道“這些都是為人臣子的本分。”
“常言道,當家三年狗也嫌呢,替皇上辦事,哪兒有不得罪人的道理?”
嚴世藩搖搖頭,“父親您老了,管不了具體事務,只能由我來操持,您不想出面當惡人,那這個惡人只能我來當。”
“我倒是不在乎當不當惡人,我揹負的罵名還少麼?”
“可他呢?他有想過,我究竟有多難麼!”
說到最後,嚴世藩遙望京城西苑的方向。
“一個人,如果起點很高,那麼走得就比較順。”
嚴嵩緩緩說著,“在他的人生中間,就可以在比較年輕的時候,辦成一些人很難辦到的事情。”
“這是好事,但有時候也是壞事。”
嚴世藩沒有再聽下去,類似的話他已經聽了太多太多。
但他生來便是如此,只管往前走,哪怕碰得頭破血流,也絕不回頭。
范進回了府,恰巧撞上胡盈盈正在跟拉著新收的義女說話。
“國維進了國子監,用心科舉,往後陪你的時間便少了。”
胡盈盈見范進的身影在門口一閃而逝,遂又看向眼前的姑娘,“國維還年輕,你也很年輕,風花雪月固然很大,但須知,附庸風雅乃是下乘。”
“等你成了親,做了當家主母就會知道,權力和金錢,才是婚姻的補品,大補!”
“至於愛與不愛的,又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