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進想要提筆回信,卻不知從何寫起。
恰如這漆黑長夜,星光在閃爍,卻無法化作一團照亮黑夜的火。
沉默了不知多久,范進著筆,“過早燃起的星火,只會把局勢燒向不可控的深淵,提前破土的芽,只能以血肉澆灌黎民。”
“螻蟻聚成紅流,可改山河顏色,卻改變不了泥濘中匍匐的蒼生的命運。”
“若想改變這個世道,唯有自上而下。”
“積蓄力量,爬到高處吧,只要本心不失,初心不變,終有迎來黃天黎明的一刻。”
“”
墨跡痕幹,范進將書信放進了信箋裡,沒有選擇投遞出去,而是壓於枕下,與書信一同入眠。
次日。
范進一如尋常用早飯,前往工部衙門上值,唯有眼角的青黑,在無聲地述說著昨夜洶湧的思緒。
照例與工部同僚相互見禮,向上官問好。
即便是,尚書工房裡,再度傳來兩位尚書的激烈爭吵,他也仿若變得渾不在意了。
恰在此時,高拱也矗立在裕王府大門前,有些出神地盯著門前巍峨的白獅石像,直至裕王府的長隨幾番提醒,才有些後知後覺地邁步而入。
待見過裕王,高拱才嘆了口氣,“裕王殿下,咱們這便開始吧。”
裕王笑了笑,“高侍講,今日便不講了吧。”
高拱一怔,搖搖頭道“殿下,這不合規矩。”
“規矩?”
裕王神色複雜,“什麼是規矩?”
“我為雖為父皇之子,然而生母杜康妃早逝,自幼養在深宮,如履薄冰。”
“父皇信封‘二龍不相見’,自我記事起,與他相見,不過寥寥數面。”
“父皇根本就不重視我,他看重的,是景王!”
“嚴嵩黨羽皆擁護四弟,而我不過是個備選的儲君。”
“我知高先生才學,高先生跟著我,無非埋沒而已”
“所以,這經學,講與不講,又有什麼分別?”
說完,裕王慘然一笑,隱隱帶著淒涼。
高拱抬了抬眉,腰也順勢直了直,回想起這一路行來,這裕王府上的出奇的寂靜。
七月流火,暑氣並未消盡,這偌大的殿宇,卻是連冰鑑也無。
可見,裕王的確如同傳聞般的那般不得皇上寵愛。
然而,再看向裕王眉宇,高拱復低了低身子,躬身道“裕王殿下切勿妄自菲薄,隱喻失義,天皇貴胄,生來便是貴不可言。”
裕王口中呢喃了一句,“天皇貴胄?”
沒有反駁,裕王繼續說道“至今,本王還記得自有記憶以來,第一次面見父王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