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色的酒從罈子中緩緩流下,老和尚一邊看一邊流著口水,嘆道:“好酒好酒啊,酒不醉人人自醉,不識此中真味,何能辨別此中真偽?”
老和尚端起碗來一飲而盡,大呼快哉。
李沫儒越看這人越覺得有意思,而且最重要的是他還一直稱自己是和尚,這就讓李沫儒更加好奇了。
老和尚的一舉一動完全打破了李沫儒對僧人的認識,似乎這樣的人與俗人無二,相反他感覺這樣的人比俗人更俗,但是這人卻有一口一個施主,一口一個貧僧。
李沫儒問道:“佛家不是不殺生,戒葷腥嗎?我怎麼感覺佛家的戒條你都犯了呢,就這樣,你還敢稱自己為和尚,我也是佩服你。”
老和尚笑道:“佛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過分執著於表象,往往難以超脫,施主是聰明人,何必執著於這些表象呢?”
李沫儒笑道:“那這樣,和尚,你吃我的喝我的,總該告訴我一下你的名字吧!”
老和尚笑道:“貧僧法號相空,眾生皆我相,我相皆眾生相,我與眾生同相,我與眾生皆無相。所以貧僧給自己取了這麼個法號,怎麼樣,聽起來是不是比那些寺廟的和尚好聽很多?”
李沫儒笑而不語,給自己杯子裡倒了一杯酒,夾了一筷子魚肉,然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酒如喉嚨的時候,沒了再沒有那種灼燒刺痛的感覺,相反多了一種果子的清甜,味道實在不錯。
老和尚笑道:“施主,莫因酒甜而多飲,莫因酒苦而不飲,世間千般滋味,若不出世,總要慢慢嚐盡不是。”
李沫儒點了點頭,他雖然不喜歡和尚,但是不知何故,眼前這個完全顛覆他認知的和尚卻讓他感覺相處起來很舒服的感覺,而他說的話,他總感覺和那個惠陽道人一樣,很有深意的樣子。
完全沒有往日遇到的落雁塔旁邊寺廟中那些和尚那種清心寡慾,遠離世俗一副高高在上的感覺。
他端起酒杯,對著老和尚道:“來,大師,我敬你一杯。”
老和尚笑道:“施主你是第一個稱我為大師的人,果然是同道中人,可喜,可喜。”
李沫儒與其碰杯後道:“別,我就是單純挺喜歡你這個人的,我可不是你的什麼同道中人,我可不喜歡佛教。”
老和尚笑道:“你看,這還不是同道中人誰是?我也不喜歡。”
李沫儒夾了一個包子,一邊吃著,包子裡的湯汁流到嘴上,他道:“老和尚,你不是開玩笑吧,你不喜歡佛教還一口一個老和尚,一口一個佛的?”
老和尚笑道:“有恨方有愛,無愛亦無恨,我即無恨,何來之愛?所以我說我不喜歡佛因為我不曾恨過他,所以在這一點上我和公子你是一樣的。”
李沫儒笑道:“我感覺你這就是道家的學說,道家說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你這句話啊,就是道家的學說,大師,我看你吶,走錯路了。”
老和尚笑道:“何謂佛?何謂道?公子,你真的清楚嗎?他們自己又真的清楚嗎?”
李沫儒不再說話,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老和尚的這個問題。
約莫半個時辰,桌上已經是一片狼藉,酒肉包子全部一掃而盡,而老和尚也滿足地打了個飽嗝,看他臉上已經有了七分醉意,而李沫儒也已經有了三分醉意。
李沫儒原本想著要不就再大方些給老和尚在客棧找個房間,老和尚拒絕了,他說,老何吃公子酒菜,原本是看公子一人實在吃不完,來蹭個施捨,公子好心又送了老和尚一罈酒,老和尚我已然知足,公子要遠行,還是為自己留些盤纏吧,老和尚我就此別過。
說著晃晃悠悠地朝著門外走去,臨走時李沫儒也不知道是著魔了還是咋的,問了一句:“老和尚,咱還能見面嗎?”
老和尚晃晃悠悠地轉過頭笑道:“公子與我有緣,日後多的是機會相見,就不打擾公子休息了,老和尚我就此離去了。”
李沫儒一個酒勁上頭,有些疲倦,忍不住揉了揉眼,當他再看門外的時候,老和尚已然不見蹤影了。
老槐樹下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人躺在樹蔭下吧唧嘴:“好酒,真是好酒啊。”
李沫儒趁著還清醒,就上樓了,果然如夥計所說,他喝了一壺酒,什麼事都沒有,就是迷糊半晌,也很快就緩過來了,而且也沒有上次醉酒那種頭痛欲裂的感覺了。
李沫儒在房間倒下就睡了,想著等夜裡,一定要出去好好看看莫先生口中的‘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是個什麼景象。
李沫儒忘了莫先生說這是誰的詩了,他也懶得去管了,反正就是從莫先生口中說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