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隔壁的院落裡,燈火徹夜未熄。
蕭湘兒本就是夜貓子,獨自坐在臨湖視窗的書桌前,藉著一盞青燈,認真打磨著剛剛做好的腰鈴。
窗外是波瀾陣陣的湖面,水榭也近在眼前,甚至能隱約聽到房間裡男女的輕聲細語。
蕭湘兒側耳聆聽著,獨坐到深夜。
許不令今晚要好好陪著紅鸞,她沒必要坐在這裡等著,只要躺回去睡覺,眼睛一閉一睜,就能見到許不令。
可此時此刻,她又哪裡睡得著呢。
蕭湘兒和許不令相識不算最早,但肯定是付出最多的一個。
在喜歡上許不令之後,蕭湘兒義無反顧為許不令解毒,當時捨棄了一切倫理道德、家風祖訓,用以命換命的決然,用女兒家最珍貴的東西,救了許不令。
如果當時沒出意外,她可能生前生後都會背上永世不得翻身的罵名,而許不令當時沒有給她任何承諾,她也不知道未來會怎樣,可還是毫不猶豫地去做了。
無路可走時的雪中送炭,遠勝於富貴時的錦上添花。
論喜歡,誰有她喜歡?
可能有,但別人沒有給許不令雪中送炭的機會了,從她給許不令解毒的那一天起,許不令便破繭成龍,再也不用讓身邊女子為其捨身赴死,所以她永遠是唯一的。
不過,蕭湘兒也從不計較這些,待在深宮十年,她已經看透了帝王世家的種種,皇后太后都當過,把一個女人能拿到的名分全拿了,也看不上那些爭寵吃醋的事兒。
她想要的,只是下半輩子,能和喜歡的男人,手牽著手漫步街頭,她舔舔嘴唇,男人就知道遞過來一串糖葫蘆,僅此而已。
當然,如果能眨眨眼睛,男人就知道讓她翻白眼,那就更好了……
蕭湘兒坐在桌前,思緒不知不覺開始跑偏,身體也有點不聽使喚,心煩意亂加胸悶,有點想跑進水榭裡湊熱鬧。
但猶豫了片刻,蕭湘兒還是忍住了,畢竟下半輩子長著,有的是時間。
蕭湘兒在窗前望了片刻,實在有點心慌,為了掃開心中亂七八糟的想法,起身開始收拾起尾巴、鈴鐺、金鵪鶉蛋等等物件,整整齊齊放在小箱子裡後,躺在了床榻上,摩挲著手裡的紅木小牌,按照‘正’字的筆畫,回憶著上面所代表的經歷。
透過承載兩人感情歷程的紅木小牌,能體會到她刻下每一筆時的心境。
最開始的幾筆,蕭湘兒是滿心決然,還有聽到‘一百次’後的生無可戀。
之後也不知是心如死灰還是逆來順受,感覺要淡一些。
再然後就是習慣了,還有點喜歡那種感覺,刻的時候一直在逃避現實,安慰自己這是‘解毒’。
一百次快滿的時候,就是惜字如金了,滿腦子都想著‘怎麼這麼快就滿了,以後該怎麼辦呀’,還好許不令想出了個餿主意,還她一百次。
如今的感覺嘛……
臭哥哥怎麼還不來……
蕭湘兒摸著兩面都刻滿的小木牌,覺得自己有點不爭氣,深深吸了口氣,試圖讓自己睡著,然後又開始從頭想起。
如此來回不知多久,窗外傳來了雀鳴和晨光。
蕭湘兒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睡著了,但再次睜開眼簾,眼前已經坐了個人。
天色初明,窗外雨聲依舊,湖面上煙波繚繞。
許不令衣著整齊,坐在床榻旁邊,手裡拿著蕭湘兒新做的腰鈴打量,只能看到側臉,眼中是熟悉的笑意,時而挑挑眉毛,不知想到了什麼不堪入目的場面。
蕭湘兒眨了眨眼睛,剛睡醒還有點迷糊:
“怎麼天亮了……”
許不令轉過頭來,把腰鈴放下,抬手按住想起身的蕭湘兒:
“沒睡醒就多睡會兒,還早著呢。”
蕭湘兒哪裡睡得著,從床榻上坐起來,身上的春被滑落,露出金燦燦的荷花藏鯉,兩條鯉魚在波瀾陣陣下如同活物,肚兜的邊緣也露出白膩圓弧,隱隱可見紅色小鈴鐺,隨著起身,發出‘叮鈴’一聲輕響。
蕭湘兒一愣,低頭看了眼,才發現自己在睡夢中被戴了兩個小鈴鐺,她娥眉微蹙,連忙抬手抱住胸脯,瞪了許不令一眼:
“你什麼時候弄得?”
“剛戴上,你方才老叫我名字,還把衣服扯得亂七八糟,怕你冷,就給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