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近日午,門口小仙童抱著芭蕉搖頭晃腦的打盹兒。看他那可愛模樣,實在不忍叫醒,暫命玄玗在這守著,自己便躡手躡腳的進去。
透過紗窗,屋內隱約見得兩人的身影,相對盤腿而坐,周遭還散發著光芒,像是在運功療傷的模樣。
“弋空君費心了。”聲音傳來,正是白晨,他語氣淡淡,聽不出情緒。
倒是,弋空平日裡不聞不問,竟悄悄的來,如此,暫且聽聽他們說什麼。
“費心並無至於,見你大好,我也就舒坦。”弋空笑道。
我心下納悶,本是水火不相容的兩人,如今倒像好了多年的兄弟,當真看不懂理不清其中的關係。
裡邊,又聽見聲響:“其實,我不願欠著你什麼,再者,我已決定,下月同清莞成親,往日恩怨,隨風散去吧,以後大家,互不打擾。”
原來如此,他心心念唸的這事。是啊,互不打擾,我想著他,他顧著我,何必再扯上旁人。若是冥王下了狠手,大可與之鬥爭到底,橫豎,一塊兒生,一塊兒死。
此刻踏入雲端般,下一秒,卻又跌入谷底,聽得白晨的聲音傳來。
“隨風散去,說得容易。你不過是欺她不知真相罷了。當年,也是這般,曾幾何時,我多想問問,你下手殺她的時候有過一絲心軟,這千年,你又有過一絲後悔?”
我屏住呼吸,腦子一片混亂。早晨冥王還說我害了弋空,現今白晨又言他殺了我,事出有因,誰對誰錯?
白晨不依不饒道:“你允不了莞兒什麼,也給不了她想要的一切。論本事,六界無人強得過弋空君,但唯有一點,我絕不會對自己心愛的人痛下殺手,身首異處。當年的你,有多恨,都是心照不宣的事。”
有些口子就算好了,裡面的疼仍然時不時隱隱作痛。一個人心疼你是看得出來的,哪怕一處小小的水窪,他也擔心你溼了鞋。
我不願相信那些過去,我愛他,真真切切,如同中了降頭術一般,不可救藥。
弋空沒有回答,像是預設,白晨接著問道:“愛過方知情深,弋空君,捫心自問,你當真愛著莞兒?還是說,只是不甘。”
世事輪迴,此刻,他不言不語,但似乎已有了答案。
都道情之一字無解,終歸是心的距離。愛一個人多一點,便少有安全感;愛一個人少一點,便少有幸福感。
我無聲無息,不再多留。門口小仙童仍酣睡著,日光刺眼,曬得人生疼,外頭雖暖著,可心裡,卻是寒冰。
猛然,想起玉上的兩句話:
人間萬古,不負華髮,
世道千年,難酬蒼顏。
前一句多少有些執著,後一句,又滿是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