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屋漏偏逢連夜雨。此時正是這般情形,頭頂正對著破窟窿,而老天卻不合時宜地下起了雨,雖是綿綿細雨,卻透著破簷一點一點滴下來,打在身上讓人心煩。
那胖子被我倆挾持著,左右各抵著尖銳的碎片,以有一道印痕,稍稍用力就能割破他那肥膩到找不出的脖子。我努力剋制著,儘量不讓自己的手顫抖,生怕打草驚蛇,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再看那女子,絲絲青發凌亂散落,擋住了半邊臉,但仍能感受到那雙圓眼所投射出的堅毅的目光。
“大哥!”
胖子這一聲呼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我驚慌失措,下意識地將手中的碎片更為用力地抵著胖子的脖頸。
他許是感覺到了,不再言語,額頭上冒著汗,緊咬著下唇。
瘦男人自是察覺到了不對靜,提著劍,神色並不慌張,而是十分淡然,像看猴子一般看著我們。
“放了我們,不然你這胖弟弟就活不成了。”女人聲音平緩,但仔細聽仍是有幾分顫抖,這種時刻最應該冷靜,畢竟對方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瘦男人仍不說話,反倒是放下手中的劍,坐在枯草上悠閒地看著我們。
女人許是被他這不在意的態度惹惱了,惡狠狠地在胖子的脖子處劃了幾下,伴著胖子的慘叫,鮮血隨即滲出,而胖子兩手被我們控制著,只能任著傷口處流血 。
雨越下越大,順著屋頂透下來滴答滴答地拍在胖子的身上,與血水混在一起,隨著閃電的對映顯得更為恐怖。胖子此時以說不出話,禁閉著雙眼,表情痛苦,猙獰得扭曲了整張臉,似在強忍著這份疼痛。
我看著他,手上的力道不由得放鬆了,不成想女子下手竟是這般狠辣。正當我驚恐未定之際,女子又是快速一紮,惡狠狠地刺破了胖子的雙眼。
這下可真是嚇壞了我,手中的碎片掉落在地,而胖子亦是抑制不住,哇哇地發出慘叫,原本胖嘟嘟的臉被鮮血覆蓋,無法言喻的痛苦使他癱在地上,無可奈何任著血流。
瘦男人心疼地看著胖子,也顧不上我們,只不斷安撫著他,將身上的衣服撕成布條想辦法替胖子止血。
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我渾身發抖,手腳不受控制。而那女子卻是鎮定,趁著瘦男人未反應之際拉著我就往外跑。
電閃雷鳴,狂風張牙舞爪的嚎叫著,仿若鬼怪在叫囂著要衝破地面,顯得著漆黑的夜晚更加陰森恐怖。
再是機靈,哪比得過人家真刀真槍,瘦男人定是有些功夫,三兩下就跑到了我們前面。身後透著充滿寒意的月光,如同野獸般似要將我們撕碎。
男人用力一踹,一腳將我踢開,胸口頓時一陣疼,燒心燒肺的 。我捂著胸口,眼看著他伸出雙手,死死掐住了女人的脖子,雙眼狠狠瞪著這無力掙脫的小綿羊,喉嚨時不時發出野獸般的吼叫。
女子早已無力反抗,掙扎過後就是一番平靜。你死我活,只有殺了那男人,我們才能逃過一劫。
而現在,只有我才能去幹這件事。
使出全身力氣,我取下頭上的髮簪,不顧一切,刺近了男人的左手背,疼痛的刺激使他鬆了一隻手,女子亦得到了喘息的機會。
不由分說,我似發瘋一般,將髮簪刺入他的體內,隨後又拔出。手臂、脖子、臉頰,甚至頭顱。瘦男人只得連聲慘叫。他的血噴湧而出,鮮紅的,黏膩的血就這麼濺了我一身,而他,慢慢地在我身前倒了下去。瞪大著雙眼,直直地看著我。
“當”地一聲,髮簪落地,我精疲力竭,跪倒在他的面前,手上還沾著溼熱的血。
女子恢復了體力,抱著不住顫抖渾身無力的我,“你殺了她。”
簡簡單單四個字,卻如同刀劍一般衝破我的耳朵,斬斷了我的五臟六腑。周圍那濃濃的血腥味使我一陣噁心。
“不過,你幹得好。他不死,我們就沒命了。”
弱肉強食,自然規律。那樣的時刻,若不反擊,只得任人宰割。我看著破廟正中那早已積塵的佛祖相,不受控制地留下了淚水,似這淚水,亦滿是汙濁。
事實上,我本是以死過一次的人,至今也只能算作一副軀殼,一具行屍走肉。剛才種種行徑,皆因活著的念頭。一念生即萬惡俱,這是一種人的本能。
佛曰,萬物皆可成佛。可誰又能知,唯有人是最為困難的。人一生下來,就有七情六慾,愛恨嗔痴,古?往今來四大皆空者又有幾人?說著醉心修行,亦如長川,往深了看何嘗不是一種執念。
我不知道這樣做是否正確,但唯有一事確定:因果迴圈,報應不爽。
我們收拾了一番,走出破廟,若說要找個地方過夜,我寧願在外受著風雨,也不願在這汙穢的地方待著。
“你幹嘛?”看著女子拔出那刺入男人頭頂的髮簪,我疑惑且驚恐地問著。
“如今你我這幅模樣,總得置身行頭才能到集市上去。如今也就這簪子值點錢,天一亮我們就用這髮簪換兩套乾淨衣服。”
我點點頭,想著此話亦有些道理,至於未來何去何從,還需細細思考。如今我還得仰仗著弋空,只是該如何尋他。再者,弋空先前如此決絕,置白晨於死地,不知是有意為之還是另有原因。當真是進退不得,左右為難。
寒風中,我與那女子拼命往前走著,顧不得漆黑路滑,只想著走得遠遠的,當這一切從未發生。儘管走出去有一段距離,但風中似乎仍能嗅到血的腥味,穿透身體,刺入骨中。
我想,我忘不掉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