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記得,咱們不比上頭,想看不順眼誰看不順眼誰,打了旁人臉旁人也得逢迎著,楊大學士是詹事府出身,”話都說到這兒了,他索性一咬牙好人做到底,“上邊一天一個天兒,寧肯不太夠,也別把人得罪了。”
蹲守城門的任務百戶親自上陣,自然一群人上趕著拍馬屁巴結,故許多番役都跟著段修己往城門口去了,衙門裡空蕩蕩的沒剩幾個人。平日裡,只要不是想尋死,普通百姓也好達官貴人也好,都決計不會主動往東廠這兒來的。
也就是說呆在這兒也沒什麼事了,楊寒星這麼一合計,當即收拾收拾東西一瘸一拐回家去了。
回去上了藥,然後睡了個回籠覺。大雪剛畢,小院又就楊寒星自己一個人住,天地間都是寂靜的,她一口氣睡到了申時末才起來,中飯晚飯湊一頓吃完,看著外邊天漸漸的暗下來了,便帶上耳罩要往大學士府那邊去。
剛鎖好屋門,便聽見自家大門被拍得砰砰地響:“楊寒星!快開門!出事了!”
是王青,和她一塊兒在吳荃手下幹活兒的。
楊寒星一分辨出是王青的聲音,眉頭便皺了起來,快步走過去開門——王青自矜自己錦衣衛出身,向來鼻孔朝天看人,又嫌她是個女子,平日裡同她格外不對付,若不是真有大事絕不會跑到她家來找她的。
“出什麼事了?”
楊寒星剛拉開門,便看見王青上氣不接下氣一張臉——按說他輕功還挺好,這是多要緊的事跑成這般?
王青抓著楊寒星家門框,像抓著最後一根稻草:“頭兒!頭兒出事兒了!”
要是平時,他肯定什麼話不屑於同楊寒星說的,但這個事兒,他除了同楊寒星說,也沒旁的人可以商量,他的關於兔死狐悲的惶恐心情,迫切的需要一個人來分享。
楊寒星到現在都還沒聽他說清楚到底什麼事,分享個屁,她煩躁起來:“知道是吳荃!到底是出什麼事了!”
楊寒星同吳荃之間的關係說不上多好,他向來不太滿意段修己一直以來對她的偏愛,但畢竟都算是段修己的人,楊寒星也確實是很會做人,向來對他挺恭敬的,兩人這才堪堪維持了表面的平和,但這並不代表他們兩個就不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他是她的頂頭上司一天,便他一出事她的心也得跟著提起來。
她這時候心就是在提著,所以才這樣迅速地煩躁起來,煩完了才反應過來:“等等……”
“王兄這麼著急跑來,就只是為了知會我一聲嗎?”
王青就是沒頭腦,今天的事,讓楊寒星再一次確認了這個事實,真要是出了什麼大事,能讓他這麼輕易地跑出來通風報信?
有這種疑慮在,她不得不撿要緊的先問清楚了。
是楊寒星提醒著,王青這才想起來了:“啊,不是,宮裡來了人,許大人說都得在衙門裡候著,所以特意讓我來叫你過去。”
宮裡來了人!
要不是打不過他,楊寒星真的幾個耳光直接抽他臉上了。這樣重要的事,他一直就非緊著吳荃提是幹什麼?
“怎麼辦呀楊寒星……”王青還在慌,“我來的時候頭兒他們已經在院子裡跪了一個時辰了,會不會牽連我們……”
“先去衙門裡再說!”
楊寒星正為王青的蠢咬牙切齒著,身後門吱呀一聲開了,劉大娘探出頭來。
“寒星啊,怎麼了?”
這些街坊鄰居並不知道楊寒星平日裡在做什麼,平頭百姓眼裡東廠都是洪水猛獸要吃人的,她平白無故說這個給他們也給自己找不痛快是做什麼?
楊寒星伸手門一鎖,直接對王青下了手,推著他往到衙門的路上去,心裡再煩也還是衝著劉大娘笑:“沒事兒,我遠方的表叔快不行了,臨走前就惦念我,特意讓我表哥來接我去見最後一面。”
這閨女在這兒住一年多,父母親人什麼的都沒見過來,想來多半年是年紀輕輕就成了孤女,難得還有人惦念著——雖說也快不行了吧,劉大娘趕緊揮手:“那你趕緊去吧,別給耽誤了。”
“我這就走,天這麼冷,大娘您趕緊回屋去吧。”
“這兒不是方便說話的地方!”王青還想回頭,楊寒星扳著他頭一下子給扭過去,壓低了聲音,“廠公親自來了?”
廠公雖按說也要在衙門辦公,可他們廠公在聖上跟前當紅,除了東廠還領著司禮監的事,要在聖上跟前伺候著。楊寒星的神情凝重起來,所以到底多大的事,聖上都不顧了?
王青也跟著壓低聲音:“那倒也沒有,不過也來頭不小,廠公身旁的蘇公公。”
只要不是廠公,就還好說,楊寒星略微放下心來。只是王青依舊在慌:“楊寒星你倒是說話啊,頭兒這事,到底會不會牽連我們……”
楊寒星忍無可忍:“那你倒是說這到底怎麼一回事!同頭兒又有什麼關係!我如今什麼都不知道,如何能知曉會不會牽連我們!”
“哦,其實主要也不是頭兒,”王青停了下來,“是段大人。”
“走著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