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炎神志有些恍惚,顛三倒四地說了一大堆話,李幼儀費了半天勁兒才弄清楚那些話的含義:
我與韋雪以前是老鄉,也就是個同省會,大學前三年互相之間都不太熟悉。直到去年戲劇節,學院裡按照傳統,依舊是演《羅密歐與朱麗葉》那出戏,我和她都在那場戲裡,也就因此熟絡起來。
她當時是院裡炙手可熱的女高音,演的是女主角朱麗葉,而我,中音唱得實在不穩,費盡力氣才搶到一個角色——我演了拆散朱麗葉的帕里斯王子。
韋雪因為朱麗葉一戰成名,系裡追她的人不少,但是,她卻始終沒看上任何人。我們寢室的男生都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私下裡說韋雪被金主包了所以才不交男朋友。
這種話我自然是不信的,我演帕里斯王子的時候,韋雪幫我糾正唱腔、背臺詞,熱情又好交,實在不像是他們嘴裡說的那種人。
可能她沒有男朋友只是因為眼光高吧。當時我心裡就是這麼想的,也沒有自己去追她的念頭,我知道我自己要人人不行要個個不行,這樣漂亮的女朋友消受不起。
可是男生們私下的議論被韋雪聽見了,這麼一句酸溜溜的玩笑,居然差點把韋雪氣背過氣去。她聽說有人傳自己被包的傳聞,當場拿了個打火機就往那幾個男生身上扔,指甲都快摳出血來了,歇斯底里,簡直就跟瘋了一樣。
本來就是那幾個男生有錯在先,韋雪又是系裡的後起之秀,輔導員只是批評教育了雙方一頓,也沒鬧出什麼大的風波。
輔導員讓我們宿舍那幾個男生派個代表去道歉,這種丟面子的活誰也不願意去幹,順理成章就推給了沒參與此事的我身上。
當時韋雪因為這事犯了急性哮喘,進了醫院。說這話可能有點渣,但是打我內心深處我真的覺得,一個玩笑而已,韋雪這樣真的有點小題大做了。
在醫院裡韋雪也沒有給我好臉色看,把我拿來的水果全都扔到地上。我當時也很生氣,覺得她得理不饒人,稍微跟她分辨兩句,她就更加歇斯底里,幾乎是想衝過來把我撕碎。
她爸爸以為我是韋雪男朋友,大概也是到他自己女兒這種怪脾氣,說了幾句好話。我本想甩手就走,但是看見韋雪爸爸不過四十幾的年紀就滿頭白髮,背也駝得厲害,就沒忍心。
晚上的時候我本來找個藉口就要走的,但是韋雪爸爸忽然接到一個電話,說她媽讓一隻藏獒給咬了,得趕緊回去打疫苗。她爸爸匆匆離開,臨走前託我暫時照顧韋雪一下。
這下病房裡就剩我和韋雪兩個人,她仍然不理我,護士送來的晚飯也不吃,蜷縮在被窩裡一動不動。
經過這場風波她在我心目中完美女神形象已經徹底崩塌,我坐在那裡真是又委屈又尷尬,但是她爸爸一直沒有回來,我也不敢走。
半夜我歪著腦袋在沙發上打了個盹兒,迷迷糊糊地也不知眯了多久,忽然感覺有人在盯著他。
那種盯簡直滲入骨頭縫兒,渾身發毛。我睜開眼睛,卻看見黑暗中韋雪正一動不動地站在我前面,淚水流得已經在腳底下成一小窪。
我當時嚇了一跳,只看著韋雪跪下來,近乎絕望地對我說:我是不是很髒?
我愣住了。就這麼短短的幾個字,把我之前積蓄已久的怒火全都溶解了。
那一夜我們在一起了,她,韋雪,又重新變回了我的女神。
在一起後不久,我就明白為什麼韋雪在別人說她被包時那麼激動,為什麼要說出她很髒的話,那是因為她有一種特殊的病,那種病叫作——感情潔癖。
我查詢了百度詞條,感情潔癖,是指忍受不了對方一點點感情不潔,不論身體還是精神上。比如男的見不得女的跟其他的男的在一起,女的見不得男的跟其他的女的在一起。
一旦出現“感情不潔了”這種非正常狀態,便因強烈的失望留下巨大的心理陰影,無法自拔。
韋雪是個重度感情潔癖患者,同時也是潔癖患者,在她眼中,一個男生或女生只要稍微跟異性有一點點接觸,那麼這個人就是不潔的。她這麼多年找不到男朋友,就是因為他們或多或少地都有感情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