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龍戰戰兢兢地走進院門,見謝正中正在草堆根抽著煙曬太陽,遠遠地就打招呼:“老謝好!曬太陽啊!”
素來客客氣氣的謝正中一反常態,只是拿斜眼看了李大龍一下,並不搭理他,仍然自顧自地抽著大煙袋。
見謝正中那副趾高氣揚的樣子,李大龍真想上前把他的菸袋搶過來,狠狠地抽幾下他的腦袋。
可是,儘管心裡恨,李大龍卻什麼都不敢做,只是小心翼翼地湊到謝正中的跟前,低聲下氣地討好著他:“我兒沒出過門,人小不懂事,有什麼地方冒犯了您,請您海涵,不要跟他毛頭小子計較。看在咱們兄弟的份上,就……”
“什麼?”謝正中一聽跳了起來,用手指戳著李大龍的臉,嘲諷地說道,“不要計較?你說得倒是輕鬆,可是我兒子的俊臉都被他毀了!你這張老臉值幾個錢?能跟我兒子的臉比嗎?我答應把房子便宜租給你存放鞭炮,現在又把閣樓給你兒子唸書。你兒子竟然恩將仇報,這天理不容啊!”
見李大龍一直點頭哈腰不停地說著好話,謝正中心中暗暗得意。他覺得不能讓李大龍緩過神來,應該見著魚兒就撒網,於是他不耐煩地拉長調子說道:“不要再囉嗦了,趕快回家去拿一百塊現大洋來,少一個銅板的話,就等著你兒子坐牢吧!”
“這個……太……”李大龍眼中閃著淚光說。
“得了,得了!”謝正中卻沒有給李大龍討價還價的機會。他站起身,用手裡的菸袋杆推搡著他,“走,走,走!我可沒時間跟你磨蹭!”就像趕蒼蠅一樣將李大龍轟出院門。
……
這天下班後,身穿警服的沈招金照例騎著腳踏車去接沈招銀回鳳凰城的家。
辛亥革命後,海州府衙門被廢除了。取而代之的東海縣警察局把巡邏、抓捕、查案到審判都包攬了。
治安巡邏的警員一個月的薪水是四塊銀元,查案的警官是八塊,而沈招金剛剛結束實習期,薪水六塊。
“姆大哥哎,”沈招銀說,“李德金會坐牢嗎?這種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讓他坐坐牢長點記性多好!”
“這點小事坐什麼牢?”沈招金說,“再說,事情還沒有調查清楚,李德金又死不承認傷人。”
“還有,你幹嗎要幫他呀?”沈招銀又問。
“沒有呀!”沈招金說,“現在朐南鎮那邊有了電話,我不打電話別人也會打的。鄉里鄉親的,舉手之勞而已。”
“你還是想著小德金的姐姐是不是啊?”沈招銀笑著問,“你不是已經娶了媳婦嗎?”
“媳婦和愛人不是一回事。這個,你人小不知道。”沈招金說。
“我知道的!”沈招銀說,“媳婦叫妻,愛人叫妾。”
“你真的不懂!”沈招金說,“愛人和妾不是一回事。妾是小老婆,而愛人是情人,不需要娶回家的。”
“這些沒意思。”沈招銀說,“你還是說一說小德金的事情吧!”
沈招金說,“我們剛剛調查了原告的情況,那傢伙既是賭鬼又是酒鬼還是大煙鬼,警察局還關過他好幾回哩!對了,我明兒要回朐南鎮走訪調查。”
“去調查李德金嗎?”沈招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