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想去想的,可腦子裡不由自主地,便想起曾經,林鳶理所當然地說,“我帶我男朋友去祭拜我父親,到底有什麼問題”的語氣。
喉結哽滯地滑動,江隨努力彎了彎唇,艱聲道,“好,都聽你的。”
林鳶是從渝市回北城,接到的戴叔叔電話。
是個微.信的語音通話。
她知道今年清明,不會回來了,就當新年前,提前去拜訪一趟。
這一次,江隨倒是沒要求和她一起上去,只幫她拿了要送的禮物,在家屬院外就停住,將東西給她,說在外面等她。
林鳶只當他是不在意戴叔叔,也沒說什麼。
沒想到,那天戴叔叔臨時回了一趟所裡,差不多到和她約好的時間,才從外面回來。
就這樣,三個人在門口正巧碰上。
她當時沒覺得任何異樣,回了戴叔叔家,他也只是長輩般笑問:是你男朋友嗎?
林鳶笑笑說:是以前的同學。
戴叔叔似乎微頓了瞬,林鳶也只以為,他從前見過她朋友圈裡的顧淮,所以對這次,她身邊又換了個人感到詫異。
只是也沒再多問。
可今天,他卻問她:“鳶鳶,你同學……你們當年高考結束,你帶他來過律山嗎?”
如果是平時的案子,他也不會記錯時間,更何況是老林的。並且那一年,那個暑假,林鳶拿到錄取通知書的當天,鄭敏就向他打電話報過喜。
林鳶一頓,沒來由地,心跳有些快起來,下意識捏緊手機,不確信地問他:“戴叔叔,您從前,見過他?”
對面沉默了許久,最終卻說:“可能是我記錯了。”
又道,“不用向別人提及。”
林鳶怔怔地應了“好”,掛了電話。
站在臥室裡,林鳶只覺得喉嚨都發幹,腦子混茫茫的,辨不清的情緒在胸腔裡翻滾。
理智告訴她:算了,知道了,又還有什麼意義。
可另一個林鳶,又彷彿正在期冀地看著她,祈盼真相。
她最終下了樓,去廚房倒了杯熱水,茫然地坐到沙發裡,就著那盞昏黃的落地燈,幾乎將水溫捂冷。
連江隨什麼時候蹲到她身前的,都沒有發現。
“怎麼了?”男人微揚著下頜,從下至上看著她,唇角淺彎,溫聲道,“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發呆?”
林鳶怔忡回神,垂眼看向他。
眼前男人,額發微垂,銳利又精緻的五官,暈染在暗光裡。
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從前耷拉著眼皮瞧人時,總有漫不經心的痞氣。偏偏瞳仁又生得漆黑清澈,偶爾抬眼看人時,使得他眼睛看上去瀲灩濕濡,彷彿藏著濃鬱的深情。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最近這段時間,就算在這個屋子裡洗完了澡,江隨也會穿著幹淨的白襯衣。
好聞的皂香,同他頭發上清爽的洗發水味道混雜,溢進鼻息間。
有那麼一剎那,林鳶有些恍惚地,將眼前男人,同記憶中的少年重疊了片刻。
直到她清醒地回神,低問:“江隨,高三畢業那個暑假,你到底……去了哪裡?”
江隨一滯,忽然明白了什麼。
其實在見到戴警官的那一刻,江隨就有些預料,他似乎,竟記得六年前匆匆的一面之緣。
只是那一刻,兩個男人都心照不宣般,只當對方是頭一次出現的陌生人。
江隨頓了片刻,最終低道:“我沒去英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