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髒驟然抽跳,男人鴉羽似的睫尖輕顫了瞬,努力笑了笑,問她:“粥好喝嗎?”
林鳶舀粥的瓷勺抵在碗底,不給他逃避的機會,淡道:“我不需要你自我感動做了什麼,然後再來告訴我。”
“我只是,”江隨動了動唇,“想讓自己變得更好一些。”
“江隨,”林鳶平靜地告訴他,“可你現在的樣子,我一點都不喜歡。”
擰絞般的悶痛在胸腔裡蔓延,喉間哽痛滾燙,江隨低啞問她:“煮得不好吃嗎?我叫阿姨教我的,可能是第一次做,以後……會好的。”
“你相信我。”最後幾個字,輕得淹沒進沙啞嗓音裡。
林鳶沉默盯著他,不知道為什麼,只覺得心口憋悶得難受。
他銳利又精緻的眉眼,仍帶著幾分天生的驕矜貴氣,可整個人的神色,卻彷彿寄人籬下的孩子,察言觀色,小心翼翼,努力收起骨子裡的傲氣。
就如同她在外婆家待的那一年。
如同,她在曾家生活的那些年。
林鳶只覺得沒來由的煩躁和心慌,忽然道:“江隨,你從前沒這麼多廢話的。”
江隨笑了笑,什麼也沒再說。
腦袋仍昏昏沉沉,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好。
他低頭,一勺勺地,機械地嚥了幾口。
的確不好吃,寡淡無味。
她說她,不喜歡他現在的樣子。
可他哪裡,還敢和從前一樣。
他如今連演,恐怕都演不像。
因為他無法自控地,總會想起從前的他們,即便安安靜靜,坐在一起什麼話都不說,也仍叫他感到安心與悸動。
可如今,這份安靜卻叫他心慌、叫他害怕。
他害怕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她就會離他越來越遠。
他只能賭,賭她終究對他,能有一絲例外。
江隨等徹底退燒後,去曾家拿了林鳶的東西。
鄭敏接待的他。
打電話問了林鳶,確定可以給他,就幫他一起整理。
電話裡,林鳶只說,和江隨是一個公司的,讓他幫忙來拿。鄭敏沒有太多懷疑。
或許是上次碰過面,或許是林鳶的櫃子裡,藏了許多他的相片。
鄭敏對他,似乎並不陌生。
他沒有看見當年那本日記,不知道,是不是林鳶離開的時候已經帶走。
他將影集,她的一些小東西整理好,放在置物箱裡。
又在觸到鄭敏說的,她放手鏈的盒子時,因那些相簿,已經有些難抑的酸澀,一瞬間化成眸底脹熱,幾乎要剋制不住滾落下來。
那是一隻印著小熊的鐵皮盒子,他當年去港城參賽,帶給她的,無足輕重的小禮物。
“江先生,我看見阿鳶把不少寶貝的東西,都放在這個盒子裡。”鄭敏低笑了聲,慢道,“許多年都捨不得扔,應該是很喜歡,麻煩你一起帶給她吧。”
“嗯,好。”
江隨蹲在她小臥室的櫃子前,用躬身整理的姿勢,來掩飾自己此刻剋制不住的顫抖。
他只覺得自己在這一刻,前所未有地恨自己。
恨他的自私,恨他的懦弱,恨他的膽怯。
他到底將她的心意,踐踏到何種地步,才能叫一個……曾經連這樣無關緊要的包裝盒,都要妥帖保管的少女,如今厭惡他成這樣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