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撲哧”笑起來:“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當個朋友。”
她臉上浮現出淡淡的惆悵,半晌她才道:“其實我沒什麼朋友,我也不知道怎麼跟別人做朋友,比如當朋友多久出去一起聚會吃飯逛街唱歌,比如我生病了,可是我自己會去看病打針啊,比如你出去玩,你也可以找同事找旅行社啊,一個人能做的事情,那要朋友幹什麼呢?”
他皺起眉頭:“這都什麼事啊,你腦子裡面都裝著什麼東西?哪有你這樣想的?”
她撇撇嘴:“我就這麼想的,心理醫生也拿我沒轍了。”
他這才想起來她有輕微的抑鬱症,也許還有社交恐懼症,他這麼思忖,跟自己很像,從上高中開始別人的話題永遠插不進去,別人的圈子永遠融不進去,直到大學,跟何蘇葉做了室友才好些,或者說後來是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恐懼,才努力表現出油嘴滑舌口若懸河的滿不在乎,別人才會覺得他其實很開心,很無所謂。
喜歡方可歆也許也是因為這樣,越是玻璃一般的快樂,越期望鋼鐵一般的孤寂。
“你那心理醫生肯定是水貨,我看你就是太宅了,才會有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想法。”
“才不宅呢,我每年都有四個月在到處旅遊。”她噘嘴,“哪裡宅了?”
他笑道:“是是是,你身體不宅,你的心才宅呢,畫畫的嘛,得耐著性子,沉得住,我明白的。”
她不說話了,只是手指無意識地搓揉著衣角,他看到細白的指尖上圓潤的指甲,殘留著零星一點粉色的指甲油,陽光一照,像是顆透亮飽滿的珍珠。
忽然她開口道:“朋友給我兩張電影票兌換券,有空去嗎?”眼睛卻不敢看他,往地上鵝卵石石子上瞅得帶勁。
他很想說兩句調動氣氛的玩笑話,可是到嘴邊就變成了:“好啊,這兩天晚上我都有時間,不過我們下班都稍微有點遲,沒問題嗎?”
她這才敢抬起頭,跟他四目相接:“這是約會嗎?”
邱天才怔了一下:“你要願意就是,不願意就不是。”
這回輪到陶晉寧一愣,她咬了咬嘴唇,淡色的唇色平添了一分豔色,跟她臉上浮起的紅暈一樣,他忽然覺得自己那句話真是廢話,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她倒是反應不慢,只是眼神還在閃躲:“那個,再說吧,沒事,遲點也無所謂,那個你忙吧,我先走了。”
說完就一溜煙地跑了,留下邱天一個人哭笑不得。
就這麼過了幾天,陶晉寧約他看電影,他到了電影院,卻發現她還沒來,給她打電話她說畫室學生還沒走,讓他等一等,他問了地點,便去找她。
心底承認還是對她的生活有那麼一點好奇,待到電梯上到十五樓,他環顧四周偌大的寫字樓裡,四分之一都是畫室,透明的玻璃窗上掛著巨大的人物素描或是風景油畫,一排排畫架整整齊齊地排列在屋裡,三十多個學生坐著在畫畫,而陶晉寧正在走廊上跟一個女生談話,她穿著黑色襯衫,牛仔褲捲到膝蓋,一頭長發用鉛筆盤在腦後,說不出的清爽。
她們說了些話就結束了,她走過來笑道:“畫室學生太多了,要多招幾個老師。”
他的眼睛還落在那些畫上:“這些都是你的畫?”
“嗯,基本都是大學時候畫的,後來的畫基本都是商業畫了。”
他撫了撫下巴:“我小學時最怕上的就是美術課,後來學瞭解剖,心想多畫幾張圖結構能記得清楚點,畫出來一看,別提了,三歲小孩都比我的強。”
她笑起來,順手開啟對面的房門:“我去整理下頭發。”
“能進嗎?”
她點點頭,把窗簾拉開,他這才發現這間畫室是被精心裝修過的,極具個人風格,寬敞簡單清爽,他問道:“這就是你創作的地方?”
“嗯。”
牆壁上靠著一塊白板,他拿起來,看著她甩著頭,便道:“別動,給你畫個。”
她依言真就不動了,他琢磨了一會兒,便道:“果然沒天分。”順手就要擦去,她眼明手快,湊過來一看,頓時笑得不行了,“哎呦,我長得像河童嗎?算了,我來吧。”
寥寥幾筆,他的樣子躍然其上,邱天笑道:“比真人帥,要不你這塊白板就給我吧,我收藏起來,將來值錢了拿去拍賣。”
她瞥他一眼:“有空我送你一張畫,比這個好多了。”
陶晉寧真正是說到做到的人,沒一個星期,她畫了個風景畫,色調暖暖的,帶點莫奈的意味,用畫框裱起來,若是掛在客廳的牆上一定會增色不少。
有同行看到這幅畫,贊許不已。有一個她尊為前輩的畫家看到畫作後笑道:“靈氣又回來了,意境簡簡單單的,但是看起來很溫暖,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她大驚,然後連聲否認,對方只是淺淺地笑。
送給了邱天,那一瞬間看他眼睛一亮的感覺真的很好。
邱天每天都會跟她發發資訊,有時候兩個人會約出去吃城裡的菜館,有一次在昏暗的旮旯巷,那是家老字號的羊肉火鍋店,通紅的燈籠下融融地飄著點細雨,沒有位,兩個人就坐在外面傻等。她接了一個電話,還沒說完就覺得肩膀一沉,轉頭一看,邱天睡著了,細細濛濛的雨花把她的眼前虛染了一片。男人輕微的呼吸聲在耳邊,她緊張得不敢挪動一點,心裡有點東西慢慢地融掉了,也變成這一片虛染的雨花。
邱天最近也有些迷惑,陶晉寧為了給雜志社拍照片,順便取景創作,她一行往雲貴而去,每天他們都是電話聯系,她喋喋不休地跟他講述旅途中的美景、好玩的事情、當地流傳的故事,掛了電話,他躺在床上,臥室裡橘色的燈光灑下來,忽然他感到聲音是多麼的不可靠,響在耳邊時,感覺人在身旁,電話一斷,彷彿所有的聯系都被斬斷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遇到何蘇葉,他端了盤子故意跟他湊到角落裡問道:“我能問你個事嗎?那時候,你怎麼確定你對你老婆的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