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下旬,小城已漸入深冬,下了半個月冬雨總算有放晴的趨勢,氣溫一跌再跌,直降零下十幾攝氏度。如同今年的股市一樣,冷入人心,滲入骨髓。
對於鐘意這樣一個冬季起床困難戶來說,最要命的不是每天六點鐘就要從暖洋洋的被窩裡爬起去學校,而是在惡劣天氣下依舊要從暖洋洋的被窩裡爬起頂著寒風去學校。
路上還要被迫接受寒風洗禮,幸運點能趕上空著車廂的公交車,不用冒著刺骨的寒風去學校。不幸運點趕上上班高峰期,車廂內就跟沙丁魚罐頭一樣,擁擠不說空氣還不流通。
當鐘意躺在被窩裡掙扎著爬起來時,另一個問題就會接踵而來,又不得不思考一下她是騎腳踏車還是擠公交。
每當這個問題陷入兩難境地時,鬧鈴總能合適地響起,提醒她上學了就要遲到了。而糾結著的出行工具問題,也就自然而然地隨著上學就要遲到而定下來。
瑟瑟縮縮地趕到學校,清一色可見裹著羽長款絨服的學生們在校園內遊蕩,顏色單一,臃腫程度不一,如果不是拉低的拉鍊露出裡面的校服,乍一看,鐘意還以為自己進了羽絨服批發街。
三中一直以來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四季怎麼更替,校服必須得穿!不穿就被視為藐視校規,要麼乖乖穿上主動認錯,要麼就等著扣學分,此後想畢業都難。
因為天氣愈加的寒冷,出門不裹得嚴嚴實實真能凍成冰棒,可校服又不得不穿,為了保暖性只好在校服裡面多套幾件打底衫,校服外在套上羽絨服,臃腫不說,撞衫率十分高。
有的女生為了在一群批發羽絨服中凸出自己,既要追求美感又要遵守校規,顯然是從外套上下不了手,只好從配件上著手打扮,比如脖子上繞著顏色具有特點的圍巾,均衡一下單調的色彩。
許晴在一堆批發羽絨服中看到鐘意的第一反應,驚訝!第二反應,驚訝又羨慕!
她捶胸挫足地說,同樣是穿著羽絨服裹得嚴嚴實實,跟裹粽子似的,為什麼鐘意就瘦的這麼清新脫俗,還十分有美感!偏偏她們跟頭熊似的,前後左右怎麼看都像“熊”!這分明是故意拉仇恨。
鐘意汗顏,卻又不知道如何回答許晴這個“奇葩”問題,只覺得她把自己比作“熊”,又拉上全校女生最不願意看到的事實,拉仇恨的人不應該是她嗎。
…………
二月十號,原本平靜的一天突然傳來噩耗,住在小城臨近的S城姥姥,因突發腦溢血送進了急診室。
距期末考試只剩下一週不到的時間,鐘意這幾天全身心地投入複習中,對於外界發生的事情一概不知,像是斷網多年的原始人,大腦裡只剩下公式和單詞。
鍾父也剛好休了年假,收到訊息後直接開車載著鍾母連夜趕往S城,探望老人家。事發突然還沒來得及告訴鐘意,她又在考試期間,怕影響她發揮,鍾母決定找個合適機會在開口。
又怕鐘意起疑心,當夜又從S城趕回來,裝作什麼也沒發生一樣,照列給鐘意準備好早餐。直到那邊說醫院裡需要有人留下來照顧老人,鍾母便隨意扯了個謊,說她跟鍾父要去忙點事情,可能要幾天回不來,讓她自己好好照顧自己,又叮囑了她幾句好好考試之類的話,車子直接開往了S城。
鐘意隱約從鍾母的神態中察覺到異樣,又無法將鍾父鍾母外出辦事和S城的姥姥聯絡在一起,直到考試結束,和鍾母通話中鐘意才從鍾母口中得知姥姥生病住院的事。
鍾母也無心在隱瞞下去,將姥姥的病情和醫生多次下達的病危通知書一併告訴了鐘意,電話那頭長達一個世紀的沉默,鍾母嘆了口氣,說:“鐘意,姥姥想見你。”
一放寒假鐘意就開始收拾行李,就近買了張通往S城的火車票,帶著焦急不安的心情離開小城趕往S城。
坐上火車鐘意的心還一直不得平靜,心裡像是壓了塊巨石,壓的她喘不過氣來,又咽下不去,就在嗓子眼裡吊著,難受極了。
鐘意清楚地記得一個月前還去S城看望姥姥,老人家精神矍鑠,還樂呵呵地說等她下次來了做她最愛吃的梅花糕。
這才短短几天的時間,就突發腦溢血住進了醫院。
鐘意自小就與姥姥親近,姥姥也十分疼愛她,有什麼好的全都想著留給她,光是陸俞川這個親孫子都不及鐘意這個外孫女一半得到姥姥的關愛多。有時候陸俞川也會一臉委屈巴巴地抱怨著,說奶奶只疼鐘意不疼他了。
姥姥笑眯眯地揉了揉陸俞川的頭髮,嗔怪了他一眼,溫軟細語說:“小意是女孩子,容易受欺負,當然得多疼她一些。”
鐘意是凌晨三點坐上的火車,沒了臥票,買了張硬座,又碰上年前大量歸鄉返程的人,車廂內擁擠不堪,嘈雜聲不絕於耳。她緊縮在座位上,懷裡緊抱著行李包,裡面裝著她最珍貴的相機,一直睜著眼睛到黎明太陽昇起。
五個小時的車程,火車終於抵達S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