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的時候,風長棲依舊是輾轉反側睡不著,索性披著衣裳到了後院。
這地方一旦入夜是很少有人過來的,月色清涼,如同滿地的清霜寒露。驚雲司屋脊上頭鋪的都是鴛鴦瓦,這會兒看過去,連綿起伏,盡是對對緊緊依偎的鴛鴦。
瓦簷上也都是一片赤金色,空氣裡漂浮著一股子松香氣味,淡淡的,這是玉無望身上的。
風長棲莫名的有些心虛,剛想走,面前就落下了一個長身玉立的男兒漢。
“長棲,你日日都躲著我”
風長棲穿戴都十分寡淡,那一身青衣,半新不舊,髮髻上連半個飾物也無,素雅異常,卻也好看的緊。
這會兒煢煢獨行,又添了幾分寂寥寒意。
“沒有,”風長棲搖了搖頭,“只是孟麗有許多政務,都要我來處理。阿孃身子抱恙,若是不能安心養著,只怕還未到孟麗,阿孃的身子都不安了。”
聽風長棲言語之中頗有躲閃之意,玉無望怎會不知她心思轉圜。
“長棲,若是我執意跟著你去孟麗,你我之間會如何”
“應當還是不溶於世俗吧”風長棲地語氣依舊是淡淡的,臉上掛著淺淺的笑,“這世間的事兒,能叫咱們自家做主的,終究不多。我要顧念阿孃還有孟麗子民,你是風國國師,玉氏一族的傳人,父皇必定要留著你的。難不成國師還想著要為一己之私,讓風國跟孟麗開戰”
玉無望跟風長棲一樣,都心繫百姓。聽風長棲說出這句話,玉無望幾乎就全明白風長棲的心思了。
真心自然是有的,可是現如今的風長棲,早已不是兩年前那個,為了玉無望不顧一切的小女兒。
也不知是悲涼還是什麼,玉無望沉沉地笑了兩聲,“長棲,你日後必定是個好君王。”
“我從不想著當一國之主。”風長棲駭然,“我一直都是被人推著往這個位置上頭走的,風國倒也罷了,沒了我照樣承繼有人,可是孟麗不同,只有我了。”
玉無望想到數月前自己去孟麗的時候,王城雖然比不得耀京繁華綺豔,可是所見之處的古樸之物,皆是至寶。且不再多,而在於精,內裡奢華。由此可見,孟麗國富民強,非尋常人等所能窺探一二。
就算是風帝,也小瞧了孟麗的國力。
金沙隱隱,越是素樸,越見真章。孟麗日後,還不知會有何種作為,若是風國跟孟麗當真鬧了起來,指不定吃虧的,也還不是孟麗。
風長棲這樣說話,只怕白歡將孟麗的真實情況,對自己這個嫡親的女兒也都有所隱瞞。
這倒也沒什麼不對的,帝王之心,深不可測,一切都是為了來日。
“長棲,只要是你想做的事兒,與我而言,都是會依著你的。只是你我之間,就此訣別,未免可惜。”
玉無望心中痛苦難言,幾乎嘔出血來,“想到數年前,你我差點就成了夫妻了,現如今的情形,便更為傷人。”
風長棲哪裡不知道這個道理聽了這話,也覺著玉無望真心受到磋磨,心中難忍。
“是我的錯。”風長棲忽而落下淚來,這也是她未曾預料到的。
亦或是說,風長棲從未想過自己會為了一個男兒家的話傷心落淚。
“長棲,我總歸是會等著你的。”
風長棲心中悲慟難言,背過身子,匆匆忙忙穿過庭院,沒了影兒。
藏在暗處的叱離跟開陽瞧著這一幕,都變了臉色。本以為自家公子等了這麼些時候,風長棲好歹會有幾分顧念。哪裡知道,竟然是訣別之語。
“總覺得公主性情大變。”開陽眉頭緊蹙,一臉恨恨,“想當年,公子對公主那樣好,幾次三番都差點因為公主沒了性命,可是現在算什麼難道以前也是把咱們公子當筏子的現在有了更好的前程,就舍了公子了。”
“公主不是這樣的人,”叱離也有些怒氣,“咱們都知道,公主前塵盡忘,做到現在這樣,已然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