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長棲許久都未曾進宮,這幾日跟在白歡後頭,倒也知道了不少孟麗的艱難瑣事。
白歡隔著千山萬水日理萬機,整個人都有幾分消瘦,眼看著她如此羸弱,風長棲終究還是軟下心腸,同蘇令之一起,將大小事務,一一料理妥當。
在這個時候,白歡已然發現,自己這個放在手心裡頭疼愛的女兒,已然足智多謀,可以承繼祖宗基業。固然是個女兒家不錯,可是事無鉅細,這丫頭全都是明白的。
原先時候白歡還有諸多擔憂,可是經過這一程的考量,倒也覺著風長棲這個女娃娃是個可以託付的人物。
是以一連三五日都跟風長棲說著體己話,大體都是關於祖宗基業的事兒。
玉無望只聽過三五回,也瞧出了白歡的用意,只怕等到了孟麗,這人就要讓她繼承大統也未可知。
他只覺著心痛難言,到底是自己心裡最最在意的女子,一旦是成了孟麗女帝,那他們之間的鴻溝,只怕會愈發寬廣,再也沒了轉圜的餘地。他是個什麼都不想要的人,唯一在意的,也不過就是一個風長棲,現如今看來,連她也是守不住的。
日後前程也是沒了著落,總是叫人心裡生出許多荒涼的苦味來。
“帝女,依著帝女的意思行動,那些人果然畏懼。”
蘇令之匆匆忙忙跑了進來,看著風長棲的眼神滿是欣喜,“這次多虧了帝女殺伐決斷,一切周全,如若不然,咱們日後必定還要賠銀割地不可。”
風長棲臉上的神色依舊是淡淡的,搖了搖頭,“諸位都辛苦了,也不只是我的功勞,不敢當。”
“敢當敢當。”蘇令之猶自歡喜,湊到風長棲跟前,臉上的小心意好似是要溢位來一般,周正端方,倒是很讓人信任的,“一切都是帝女敏捷慧思,臣等都是依著帝女的意思來的。”
知道蘇令之說的話都是真心,是以並未覺著心裡聽著彆扭。只是臉上的神情還帶著幾分疲倦,她最是不願意理睬這些朝政之事,可是現如今,卻是半點推搡不得了。
依著蘇令之的話來說,早日讓風長棲接觸這些,日後也能好些。如若不然,日後猛然接手孟麗國事,豈不是無處下牙可是現在風長棲越是接觸這些事,心裡就愈發著慌。
白歡說的不錯,雖說孟麗跟各個小國十分交好,可是那些人,狼子野心,很難是真正臣服的。若是想著要叫他們心服口服,還要另想高明的法子。
再有,風國的根基這麼多年來好像都是靠著玉氏一族守著的,現如今看來,想讓風帝放走玉無望,幾乎也是不可能的事兒。
到底是人間帝王,真心也就只有那麼零星幾點,風長棲也不願猜度。甚至是想著,既然白歡不喜歡她跟玉無望親近,那麼日後,倒也要為了孟麗的國祚考慮,若是可以跟玉無望斬斷前緣,便也斷了乾淨。
她看著摺子,連外頭已然是一片漆黑都未曾察覺。驚雲司上下已經起了燈,玉無望跟風旭奔波耀京城前頭整整一日,乏累難當。偏得很是惦記風長棲,還巴巴兒地來了,就在外頭候著。
祖雲來傳話的時候,也頗有幾分猶疑。
畢竟自家帝女好容易才安心下來,全心全意對著孟麗,若是再因為一個玉無望生了旁的心思,豈不是得不償失麼
可又見風長棲並無有半點歡愉,祖雲心疼,便又生出了幾分私心,將玉無望的來意,一一說了。
風長棲放下手中硃筆,眉頭輕蹙,呆呆地看著一邊的青燭。忽而有了幾分佛心,疲敝非常。
“不見了吧。”半晌,風長棲搖了搖頭,“咱們也不過就是暫住在驚雲司,不是長久之計。阿孃不也說了嗎等到護衛身上的傷好了,咱們便是要上路的。跟師父之間的緣分,應該也快盡了。”
“帝女傷心。”祖雲輕輕地握住了風長棲冰涼的小手,“這樣沉寂寂的,祖雲從未見過帝女這副模樣。”
其實是見過的,當初風長棲初到孟麗的時候,還未曾服用秘藥。那個時候她還記得跟玉無望之間種種,痛苦的難以自抑。又怕白歡為她擔憂,是以日日啞忍。
現如今風長棲心思更加深沉,叫人捉摸不得。可是那一股子傷心,他們卻還是瞧得清楚明白,這樣下去,身子如何熬得住
“傷心”風長棲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這叫做傷心啊原來我也會傷心。”
風長棲喃喃自語,祖雲也聽不清明,只是見她神情凝重,又想到玉無望還在外頭等著,不再多想,匆匆忙忙走了出去。
玉無望見著還是祖雲過來,風長棲的影子都未曾瞧見,心裡已經明白的七七八八。
“帝女有些乏了。”祖雲訕訕一笑,“國師也忙了一天了,還是去歇著吧。”
“好。”風長棲深深地朝著廂房瞧了一眼,只能看到如水的燭光鋪在地上,映下重重孤寂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