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甯殿的人有多悲慼,玉坤宮就有多得意。
風旭本就是個天殘,繼承大統無望,現在風長棲又無有半點訊息。大軍固然沒有回城,但是明事理的人都知道,那些人過幾日再找不到風長棲,總歸是要回來的。早晚的事兒,就算是花瓏鬧翻了天,也十分無用。
曦嫵一早就想好了,只要風長棲回不來,這東宮之位虛空,風帝必定會考慮到日後的根基問題,勢必還會考慮到風昭身上。
這幾日各宮各院的主子對玉坤宮又開始巴結,明眼人都瞧得出來,曦貴妃的地位,因為這件跟她看起來並沒有半點相干的事兒,又開始扶搖直上。
風昭心中憂懼,見曦嫵整日大擺宴席,言笑晏晏,絲竹歌管之聲不絕於耳,心裡又十分惦記風長棲的死活,這心裡對曦嫵的意見也就愈發深重。
這日花瓏又帶著宮裡的諸位昭儀、夫人從御花園到了玉坤宮,每個人都在談著公主府以及風長棲的事兒,固然是沒有指名道姓,風昭卻還是聽得出來。
那些人見著風昭面色不善,站在門外,也不敢造次,斂眉垂首,半句話不敢多說。方才的笑聲,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是做什麼誰又招惹了你不成臉色這樣難看。”曦貴妃上前三兩步,剛想握住風昭的小手,就被風昭給狠狠地甩開了。
“你巴不得長棲再也回不來了,是也不是”
曦貴妃見她說的這樣露骨,不禁也動了氣。
“你這是什麼話”
“昭兒說的話,阿孃心裡頭明白的很。那一天,理應是昭兒跟著那刺客走的,不該是長棲,我才是長公主,她是代替我去的。”
“且莫張狂,”曦貴妃朝著風昭示意後頭站著的諸位主兒,“你若是心中不爽,日後再說也是不遲的。況且,帶走風長棲的可不是我,你同我發難做什麼你到底是誰的女兒”
“風國只有風長棲夠格當皇太女,縱使是她走了,我也不願當皇太女,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這話也是當初阿孃教我的,現如今阿孃自己倒是忘了”
風昭越說越激動,一張臉漲得通紅。
想到風長棲現如今生死未卜,她擔心的無所適從。不僅僅是一個風長棲,更有整個風國的前程。
曦嫵如此培養她,無非就是因為曦氏一族的將來。風昭清楚的很,自家外祖對自己自然是極好的,可是說到底,還是為著日後在朝中有一席之地。
現在半邊王朝都是曦氏一族的人,當初曦威章帶了那麼些人逃竄初日,風帝硬是隱忍不發。若是換了旁人,必定已經連累了一等親眷。滿門抄斬都是應分,偏得曦忠毅爪牙眾多,牽一髮而動全身,不可妄動。
風昭現在可算是明白了,可是曦嫵不懂。更不知道風帝一早就在防備曦家,她還在做著這樣不可理喻的俗事。日後被人抓到了把柄,死相淒涼。
“是她自己想要出風頭,這才被人擄走的。不過能為著皇上分憂,也算是她的福澤了。”
曦貴妃一臉陰冷,看著自己這個臨陣倒戈的女兒,愈發悲憤。
她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跟自己的親生女兒說出這麼狠心的話來。
“我可都是為著你的緣故。”花瓏眉頭緊蹙,“若非是為著你,也犯不著的。”
那些主兒見狀,暗道不好。找了一個託詞,迅速沒了影兒。
今時不同往日,自從風昭從南梁回來之後,整個人都變了一個模樣。原先時候那樣幫襯著自家阿孃,可是現在倒好,竟然跟雲甯殿那頭“頡頏一氣”。
曦貴妃心高氣傲慣了的,哪裡受得住這個,也不知跟風昭說了多少回,偏得十分無用,看樣子這一對母女日後齟齬無斷。
“你到底是怎麼了”曦貴妃眉頭緊蹙,緊緊地攥住了風昭的臂膀,“從南梁回來之後,你處處跟你親生阿孃作對,難道你不知,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著你的前程”
“到底是為了我,還是為著曦氏一族的滿門榮華”風昭低吼出聲,一雙眼睛裡頭滿是淚花,“這些只有阿孃自己心裡明白,昭兒多謝阿孃這些年的栽培,也請阿孃放過昭兒,昭兒對皇太女之位,半點想法都無。”
曦嫵從未見過這樣的風昭,她微微愣神,本還有些多餘的話說,只是如鯁在喉,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眼睜睜地看著風昭帶著幾個宮女太監,一路上穿花拂柳往似錦宮去了。
——
孟麗,王城。
風長棲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離耀京城那樣遠,她沒日沒夜地想念著玉無望,衣帶漸寬,人形憔悴。縱使是笑著的,也能看到眼中淚花。
耀京城這些年,年歲荒誕,人心乖離,相較而言還是孟麗子民更為淳樸。
風長棲被祖雲帶出宮去瞧過幾次,那些人每每見著她,總會很親切地喚她一聲“帝女”,親切的彷彿花瓏叫她“長棲”的時候。
她似乎都能見著遠方空中的迷霧,一圈圈升騰上來,有一種難以描摹的姿態。
祖雲見她心思深沉,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風長棲知道,她是想跟自己說一些耀京城的事兒,但是白歡必定一早就囑咐過了,是以她只好咬牙切齒,什麼都不敢說。
風長棲全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