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飛快,轉眼距離文瑄趕去杭州打探情況已經有一個多月的時間,這期間文瑄每隔十來天都會派人傳信回來,但信中對於杭州的情況究竟如何卻是隻字未提。
原因無他,文瑄既不想給父親和彭瑩玉太大的希望,也不想讓他們感到絕望,待自己真的弄清楚了是否可以攻下杭州之後再一齊彙報也不遲。
直到至正十二年六月下旬,文瑄已經在杭州城親自建立起了一處新的隱秘據點,位置就在千年古剎靈隱寺的附近。
之所將據點選在這裡,蓋因靈隱寺的名氣實在太大,上到城中的達官顯貴、富商大戶,下達尋常百姓、逃荒難民,都有著到這裡親佛近佛的心意,這樣的魚龍混雜之處最適合打探訊息。
這月餘時間之內,文瑄已將將杭州城的情況摸得清清楚楚,就拿今日來說,他便得到了一個天大的好訊息。
江浙行省自康裡崉崉下野以後,軍政大權幾次三番在地方官員手上進行更迭。
時至今日,江浙行省最有權柄之人當為江浙行省的平章政事月魯帖木兒,他是由脫脫親自挑選,從大都趕來任職。
月魯帖木兒年歲已高,是朝中頗有資歷的老臣,他在來之前就曾對脫脫有過建議,稱江南諸郡盜賊充斥,如今再想行守禦之策已經為時已晚,若是能夠將當地軍政大事都交給他,允許他便宜行事,才勉強有平賊的希望。
脫脫並沒有瞧得起徐壽輝建立起來的天完政權,認為這夥人不過是鄉野村夫聚眾鬧事而已,火候都比不得河南的賊人,所以並沒有准許月魯帖木兒的建議。
脫脫只是向皇帝請命,下旨詔拜他為平章政事,行省江浙,賜給他尚醞、御衣、弓矢、甲冑、衛卒十人、鈔萬五千貫以行。
月魯帖木兒無奈,但也只能硬著頭皮赴任,到了杭州以後,立刻召集僚屬以及地方官員研究守備之法。
有精明能幹的手下告訴他此時官兵戰力極差,建議以府庫財款招募民兵。
月魯帖木兒準了此計,派人招募來民兵數千人,搭建營盤訓練軍備,這支部隊號令明肅,在南方紅巾軍侵犯江南之際成了最重要的力量。
月魯帖木兒為了完成脫脫和皇帝下達的命令,使江南之地不受南方紅巾軍的侵襲,幾次親自領兵出城,多次擊敗了小股的流民惡賊,將抓到的小頭目斬於街市,民心因此得以安穩。
之後,月魯帖木兒又接連收復淳安等縣,俘獲紅巾軍萬餘人,使百姓復業者三萬餘家,堪稱一名賢臣。
文瑄到了杭州以後,很快就將目光對準了月魯帖木兒和那支訓練有素的民兵部隊。
這支部隊如今倒不在杭州,被調往徽州鎮守,但月魯帖木兒這樣的賢臣卻在親自鎮守杭州,讓文瑄感到一陣頭疼。
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在靈隱寺過路的一處涼棚中喝茶的文瑄聽到了這樣一個好訊息。
月魯帖木兒年歲已高,體弱多病,如今已然是臥床不起,只怕活不過月底!
說出這個訊息的人是兩名本地官員,他們只當文瑄是平民百姓,所以說起話來並沒有什麼顧慮。
文瑄得了這個訊息不敢輕信,立刻派了影衛到各處打聽,得到的答案是此訊息為真,月魯帖木兒的確已經身患重病,府上名醫進出不斷,卻都說是不治之症。
文瑄大喜過望,月魯帖木兒病重,杭州的眾官就沒有了主心骨,那些常年守禦杭州的將士根本不足為懼。
文瑄對此感到欣喜的同時,月魯帖木兒的府中卻是一片哭哭啼啼的聲音,女眷兒孫不說,就連地方上的官員也都哭成一團。
病重的月魯帖木兒面色慘白,雖然按照名醫的方子服藥,但身上還是疼痛難忍,滿是皺紋的臉上因為疼痛而流下不少虛汗。
“行了,都別哭了,人終有一死,老夫這一生也算無愧於國家了。”月魯帖木兒躺的心煩意亂,便喚來兒子,改成了半躺半靠的姿勢,靠坐在軟枕上。
老人不開口則已,一開口榻前的人哭聲更是厲害。
月魯帖木兒銀眉一皺:“聽不到我說什麼嗎?都給我出去!”說罷猛烈咳嗽起來,嚇得眾人連忙起身退下。
“執敬,你且留下,老夫有話要說與你聽。”
人群中的一名中年官員聽到月魯帖木兒的呼喚後停步留下,擦乾臉上的淚痕之後走到了近前:“您老有何吩咐還請直言,只要是卑職能做到的,自當全力而為!”
被月魯帖木兒喚作執敬的便是那個曾經暗自為泰不華傳遞訊息的樊執敬,樊執敬在臺州事後只覺心灰意冷,對朝廷頗為失望,於是自行請命領了督運糧草的清閒官職在身。
可嘆樊執敬時運不濟,在今年二月赴平江督運漕糧之前,他照例在出海口大擺宴席犒勞部下。
宴席之中,有一艘客船從外面駛來,樊執敬的副手在驗明證件後准予放行,可誰也沒想到這竟是方國珍等人派來的船隻!
這艘客船進入港口後,從裡面跳出來方國珍帶來的幾十名精壯好手,他們一邊放火邊大聲喊叫,殺死了不少元兵。
倉促之間,岸上的軍民亂作一團,方國珍等人竟然焚舟劫糧瀟灑離去,樊執敬在手下的保護下雖然逃入崑山保住了性命,但引咎自責抑鬱不已。
後來月魯帖木兒赴任杭州,因為早聽說樊執敬是個賢才,所以就派人將他請到了杭州委以重任,幾次擊敗紅巾軍都有他的功勞,樊執敬也因此記住了月魯帖木兒的知遇之恩,以師禮事之。
月魯帖木兒將他叫到近旁,溫和地道:“你雖是漢人,但卻比朝中所有的蒙古、色目官員都更能忠誠於國家,這正是我最欣賞你的地方。我如今身患頑疾,恐怕時日不多了,待我身死之後,這守禦江南的重任就要落在你們年輕一輩的身上了。”
聽見如同恩師一般的月魯帖木兒將大任交到自己身上,樊執敬瞬間哭成了淚人,跪伏在榻前領命。
頂點